珊风点火

根据个人观察，俄罗斯的“中国热”一直不愠不火，中国经济稳健增长，加上战后俄国被国际孤立，转向中国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两国人民即使有相近的社会主义经验，毕竟还是很不同的民族，在思维和价值观中存在非常大的差异。这场不得已的“国际苦恋”充斥着猜疑，彼此都在努力相互调适，不宜抱有太多幻想。

去年2月24日，俄罗斯向乌克兰发动“特别军事行动”，也即世人理解的“战争”。这一年里，俄罗斯开始出现学习汉语的热潮，语言学校或私人补习的报名人数翻倍激增。突如其来的战事令俄罗斯民间惊恐不安，希望向外发展，中国成为首要目的地。

根据俄罗斯Avito服务网站的数据，俄罗斯人近一年来对外语需求激增，尤其是亚洲语系，如汉语、日语和韩语。不但成人如此，俄罗斯主流学校的学生也积极向私人补习求援，人数增长多达两倍。

外语的私人补习服务需求提高30%，当中以汉语增长最显著，尤其在靠近中国的东部城市海参崴，对汉语补习的需求增加三倍以上。如果教师是华人，一小时的私人汉语课收费，比英、法、德语课更昂贵。

应该如何解读这个“中国热”现象？它是暂时还是长期的？两国因这场战事“被迫”越走越近，俄罗斯民间又是什么反应？

相较于西方国家，中国官方和民间对于俄罗斯始终谨慎并温和对待，保持似是而非的中立表述，没有强烈谴责，也没有经济制裁，甚至一些网民还支持俄军“对付”乌克兰。这让俄罗斯民间对中国保持一贯的温度。随着疫情后中国门户大开，可能成为俄罗斯人才外流的主要去处。

两国首脑去年12月30日通过视频会谈，积极评价双边关系发展新成果，也就重大国际和地区问题交换意见，意味两国互信加强。面对西方制裁，俄罗斯只能加强与中国的商贸关系，变得依赖中国。

根据彭博社报道，西方制裁严重打击了欧盟和俄罗斯之间的贸易，因此中国成为俄国的主要贸易伙伴。但中国对俄罗斯的出口仍不足以抵消与欧洲集团贸易量的下降，可见欧洲之前对俄罗斯的重要性。

这样的发展一点也不意外，但是清醒者大有人在。莫斯科国立大学亚非国家研究所所长罗蒙诺索夫·阿列克谢·马斯洛夫教授在战争一开始时就公开表示，俄罗斯对中国恐怕会危险地形成上瘾式的依赖。

马斯洛夫说，最重要的不仅是购买中国商品，而是在俄罗斯境内与中国建立高科技合资企业；不是购买中国机器或印刷电路板，而是联合生产。他透露，俄罗斯工厂已准备好接受此类企业，但却长期处于不断谈判的状态中。

他认为，俄罗斯只得依赖中国，但是中国根本没有兴趣投资俄罗斯企业。俄罗斯不能只依赖中国，而须扩大与其他国家的合作，包括越南、印度尼西亚、缅甸、印度和非洲国家等。中国是重要但不应该是唯一的伙伴。

根据个人观察，俄罗斯的“中国热”一直不愠不火，中国经济稳健增长，加上战后俄国被国际孤立，转向中国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两国人民即使有相近的社会主义经验，毕竟还是很不同的民族，在思维和价值观上存在非常大的差异。这场不得已的“国际苦恋”充斥着猜疑，彼此都在努力相互调适，不宜抱有太多幻想。

我2009年在俄罗斯上学和工作，就见证俄罗斯人对汉语教育的需求稳健增长。我当时是加里宁格勒州（人口近100万人，离中国最远的州）一所语言学校的唯一华人汉语老师。过了几年，才陆续有其他语言学校开办汉语课，执教的都是汉语系毕业的俄罗斯人，而且屈指可数。

我更看到每年有很多中国留学生因学费相对低廉，或被父母逼着来留学，但大部分都选择离开。很多中国移民家庭，无论事业成不成功，也很少选择留下；选择留下的都过得很幸福，有滋有味。离开一来是不适应他们眼中俄罗斯人“太慢”和“太懒”的生活方式，二来是更迷恋家乡的吃香喝辣、车水马龙的不夜城生活。

一些中国人甚至觉得俄罗斯还不如中国二三线城市，带着傲气和睥睨的目光看待“（老）毛子”俄罗斯（是的，从清朝晚期一直这么叫到现在）。老一辈中国人去“老大哥”那里取经或学习的崇拜心理，存留的革命情感，在年轻一辈早已荡然无存。

拙见以为，俄罗斯人拥有欧洲人的价值观。这体现在方方面面的生活态度上，例如相对的公私分明，该休假就不会上班（再多的钱也不来），讲究仪式感的生活细节，又多了一点西欧人所没有的温暖、细腻、敏感，甚至是有点神经质等；不是理性、勤奋、进取和讲究速度和效率的中国人所能理解和欣赏的。俄罗斯人又不像西欧人那么自我和高傲，意识里甚至有一点自我怀疑，还有深刻的自我反思，反而对外人多一点的包容和好奇。

如果有得选择，俄罗斯人更多会去柏林、米兰或者是巴塞罗那度假甚至是定居，而绝对不是北京、上海或广州。然而基于国情和国际局势走向，俄罗斯人还是会作出务实的选择，积极学习新的语言，掌握新的机会。西方国家制裁下的俄罗斯寸步难行，但彼此也应在公平、公正的基础上，寻求最大的合作可能。

战争打了一年，俄乌两败俱伤。2月22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在莫斯科会见大陆政府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王毅，双方再次向世界展示“没有止境，没有禁区”的中俄战略合作。这将如果影响地缘政治？希望我们热切期待的和平早点到来。

（作者是文字工作者／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