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在乌克兰战场，尽管普京和俄罗斯困兽犹斗，但打赢或者打平的机会都已经不高。在这样的宏观前景下，中国须铭记和接受历史深刻教训，即与传统俄罗斯绑定断无好结果，与之真正分道扬镳，才能为中华前途开太平。

伟达

俄罗斯这个国家在古典时期与中国的交集并不多，但自19世纪中期以后，却成为了近现代中国发展的“先知”，尽管这个“先知”的含义另当别论。迂腐落后的大清朝自1840年以降，被西方列强攻破国门，让中国文明和中国人在混沌和屈辱中，步入新的历史阶段。但西方列强也并非铁板一块，其中英法德美等国主要是为贸易利益和原料产地而来；俄国和日本这两家，却是为了割土掠地，肢解中国的主权完整而来。

于是可以发现，教育和激励中国和中国人“现代国家和主权意识”的两大外国，非俄国和日本莫属。先说日本，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激发了中国的戊戌变法，以及后来的辛亥革命，1919年所谓“中日21条”引发五四运动，二战全面爆发日本侵华期间，中国成为世界反法西斯阵营的一员。日本对中国近现代历史进程的重大影响可见一斑。在二战结束以后，中日关系进入到和平发展新阶段，目前只残存钓鱼岛等小范围的领土领海争议。

再说俄罗斯，对中国的影响更是全方位，甚至带有些魔幻意味。什么叫“维护国家的主权领土完整”？原来一直缺乏这方面意识和概念的中国，直到失去方知珍贵，几遭浩劫终觉创痛。

俄罗斯自1858年起，掠夺霸占了中国150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相当于50个台湾岛的面积。而且“百年耻，犹未雪”，俄罗斯迄今仍是中国现代国家意识和主权教育最好的反面教员。

不仅如此，俄罗斯还能似“先知”一般，总是抢先一步，引领影响中国发展的历史进程和走向。在20世纪初叶，当时中国的不少知识精英和青年才俊对前途方向尚在探索寻觅，俄罗斯那里却已经“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送来了马列主义”。这激发起中国内部力量的仿效追随，一路走来到了1949年，似乎终于大功告成。不料到了1950年代中期，当时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在苏共二十大上做秘密报告，揭露斯大林统治时期的深重罪恶和真面目，动摇和震撼了长期虚假的宣传与粉饰，从此引发对主义层面和体制建构的反思和批判。

按道理，既然有了前车之鉴，中国不应再重复斯大林式的错误、罪恶和悲剧，可是中国在此后的20年间，却恰恰复制了斯大林式的苏联统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反倒认为赫鲁晓夫所领导的苏联改革是“修正主义”。1978年，中国终于痛定思痛，明白不能再走僵化老路，至少应试图像“后斯大林时代”那样对社会发展作些改革调整，避免亡党亡国的危机。中国在改革开放初期果然收效显著，令人鼓舞。

可苏联自己又回到勃列日涅夫式的僵化愚蛮，到了1991年，终于迈出令人瞠目结舌的一步，直接解体消亡。这传达出来的信息再清晰不过：此路完全不通！赶紧绕行或另辟蹊径吧。中国对此重大变故当然不敢怠慢，抓紧与苏联切割，不争论，不折腾，发展才是硬道理，谁不搞改革开放谁就下台，推进市场经济，加入世贸组织，与国际发展和经贸全面接轨。

经过30多年的综合努力和融入全球化，中国和俄罗斯都得到不少发展生息，原先的危机似乎熬过去了，失去的自信也有所恢复。这时候中国做起了“中国梦”，不必再韬光养晦，还为苏联当年垮台惋惜。正巧俄罗斯的普京也想恢复苏联时代的霸业和地盘，先吞并克里米亚半岛试探一下动静，同时大力奠定推广所谓“新欧亚主义”的理论指导基础。中俄双方还结成了“上不封顶”的战略伙伴关系。

到了今年2月，普京和俄罗斯又抢先迈出一步，直接大举侵犯乌克兰，欲吞并乌克兰的主权。俄罗斯这一步对中国意味着什么？中国应该对俄鼎力支持，并直接效法，出兵武统台湾吗？但如果普京这一步输了呢？当年苏联已输了一轮，现在普京如果又输了，中国该怎么办？又该如何再次突围？

“后普京时代”或开启俄二次民主改革

目前在乌克兰战场，尽管普京和俄罗斯困兽犹斗，但打赢或者打平的机会都已经不高。一般认为普京有三种输法：一是主动认输停战，全面撤军，但依照普京政权目前的表现、性质和特点，这种可能性不大；再就是俄罗斯在战场上屡战屡败，俄内部反战派忍无可忍，发动政变轰普京下台，战争随即结束，俄罗斯对乌克兰进行战争赔偿。这样的结局，是普京个人不保，但俄罗斯联邦尚可保全。

第三种结局比较极端，即普京不甘最后失败，悍然在战场上使用战术以至于战略核武器，遭到全世界声讨谴责和反击。这也将导致北约盟国对普京集团即刻展开“斩首行动”，并对俄罗斯本土发动全面打击进攻。最后结局是普京政权覆灭解体。

在这样的宏观前景下，中国须铭记和接受历史深刻教训，即与传统俄罗斯绑定断无好结果，与之真正分道扬镳，才能为中华前途开太平。

中国的选择就是两种：一种是不接受俄罗斯经验教训，反而更加偏激。譬如把俄罗斯对乌克兰入侵的失败，归咎于兵力不足，火力不猛，杀机不强等原因，而不是检讨俄罗斯在道义上的失败，军力国力等方面的代差，以及忽略乌克兰人民强大的抵抗意志。不接受俄罗斯失败的教训，只会面临更大的失败，此殷鉴不远。

第二种是接受俄罗斯的教训，与之脱钩切割。近期印度总理莫迪在会见普京时就直率指出：“当今的时代不该是战争的年代，要靠民主、外交和对话去解决纷争和问题。”譬如普京明明是对乌克兰怀有领土野心，却很无耻地找个什么“北约东扩”的借口。如果俄罗斯真的坚决反对“北约东扩”，谁东扩就跟谁兵戎相见，最靠近的北方邻国瑞典和芬兰正式加入北约，怎么没见普京做出实质的反制行动呢？现代常识和价值观都告诉我们，普京这套陈旧的沙俄帝国观念，在21世纪必然碰壁。

还有就是一旦俄罗斯发生领导人甚至政权更迭，“后普京时代”开启，可能相当于俄罗斯发生“二次民主改革”。这比较类似于日本的经历：日本早期通过自发的明治维新等内部改革，开启向现代文明转型过渡，但不幸中途走了法西斯军国主义的弯路，二战结束后通过二次民主改革，才矫正过来，真正踏上现代文明社会的坦途。

如果俄罗斯出现“二次民主改革”，必将终结几百年来的沙俄帝国传统、价值和思维，新的政权和领导人会更加拥抱民主、自由和法治的现代文明价值观，俄罗斯开始真正成为现代国家和文明。到时候对中国而言，俄罗斯这个“先知”又发出了什么信号呢？

作者是在美国的国际文化战略研究和咨询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