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祥

美国中期选举共和党小胜，无法开香槟庆贺，虽夺取众议院控制权，但两党参议院旗鼓相当，犹有变数。拜登小败而未惨败，是否成为跛脚鸭尚待揭晓。这场选举政党竞争激烈，议题分歧严重，文化战争惨烈，社会对立尖锐。选举过后，行政权与立法权分立，成为分治政府，行政与立法两权陷入一定程度的僵局，两党斗争势必变本加厉。美利坚合众国的撕裂将加深。

选前各方原本认定民主党将因经济问题而惨败。由于通货膨胀严重、百物腾贵、经济前景看衰，多数民众把切身之痛化为抗议性选票，给执政党投下不信任票。拜登执政评价不一，但通胀肆虐难辞其咎，选前民调显示他遭人嫌恶，施政满意度只有40%上下，不满意度超过50%。前总统特朗普的支持度调查结果和拜登相近，差别在于拜登支持度一路持平，特朗普却是逐步上升。选举结果显示，拜登虽未成为民主党票房毒药，但未来的分治态势将对他和民主党的全面执政产生牵制力。特朗普奋力陪跑，但极端化的偏激言论遭反制，所以战功有限，未来两年无法如愿在政坛取得主导地位。

民主党在选战最后关头主打“捍卫民主”诉求，借以凸显特朗普为首的共和党支持者危害美国民主，对特朗普的仇恨性与撕裂性抢攻，发挥一定的平衡作用。共和党挥重拳猛攻拜登控制通胀无力，虎虎生风，颇获共鸣；但最高法院有关堕胎问题的逆时代趋势判决深受诟病，妇女多无法苟同，年轻人也普遍认为这种判决对性自由带来阴影，所以牵制了共和党强攻经济问题的效益。

选前民调显示，超过三分之一的美国民众（36%）认为通胀是中期选举首要议题，约仅四分之一的民众（26%）看重捍卫民主，堕胎（14%）、移民（9%）、健康照护（8%）和犯罪（7%）等议题紧跟其后。民主党在堕胎与健康照护问题方面明显占上风，稍为平衡了其他议题的不利局面，致使选举结果虽向共和党倾斜，但也未一面倒。

美国各方面深重的问题众多，棘手难解，且对立严重，执政党依其党见与党略处理，都会招致强烈反弹。拜登大撒钱救助疫情损害、从事基础建设、增加社会福利，在在助长通胀。调查发现有78%的美国家庭担心未来半年无法应付开支，物价居高不下使拜登无法再独享执政大权。美国的治安确实败坏了，民主党许多政客却力主善待罪犯，而且删减警政预算与执法权限，导致民众普遍不满，是对执政民主党的最大威胁。调查显示，郊区妇女票倾向于回到共和党，成为共和党胜出的一大主力，她们非常关注治安问题，据《华尔街日报》选前民调，郊区妇女从8月以来，就有高达27%抛弃了民主党。拜登处理移民问题软弱无方，边界濒临崩溃，遭致许多民众怪怨。这些负评，降低了联邦最高法院堕胎权判决对民主党选情所构成的利好。

美国政治近年趋向极化发展，共和党如此，民主党亦然，甚至过之而无不及。“政治正确”推到极致，政策主张过激，恶感与恶评随之而至。这次在不少选战激烈的州，共和党候选人大量投放广告，将民主党候选人贴上wokeness的标签文。这个字意指对于不平等、种族主义、性平权等社会问题的“意识觉醒”，但由于对这种wokeness文化氛围过于痴迷，以致忘记了真正良好的治理根本之所系，意思近乎于中文所谓“忘记初心”。

共和党的这套策略相当奏效，连前总统奥巴马也警告民主党人，不要过度痴迷于wokeness，以免成为人们普遍印象中的“扫兴的党派（avoid being a buzzkill）。共和党的严厉攻击，对极化的民主党人产生牵制作用，有助于美国联邦与各州政策向中看齐，避免走极端。

《纽约时报》选前分析共和党会掀起“红色浪潮”（red wave，共和党的代表色)，结果只看到红色涟漪，（代表民主党的）蓝色政策取向并未完全消退，将有助于联邦施政允执厥中，走中道路线。拜登有何能耐逃过红潮劫数？美国政治氛围目前益趋两极化，某些游离选民也不愿共和党全面掌控，所以虽用选票给拜登的施政打了不太高的分数，但也不愿给共和党打太高分，以免红潮淹没一切。

红潮虽然造出分治的联邦政府，如果参议院又落入共和党手中，则拜登在政治与经济议程上将举步维艰，无可避免地为两党提高联邦举债上限的僵局埋下伏笔，进而加深债务违约的疑虑；另一方面将使任何可能翻动经济路线的重大立法，都难以过关。

拜登未来恐怕没有机会在国会斩获任何显著的立法成果，在预算拨款方面也将阻力重重，甚至直接影响到他对司法机构的提名权。美国财经界有人认为国会和白宫由不同政党主导是好事一桩，“因为什么都做不了，未来两年不再有不确定性”，显示市场乐观的主要来源是未来变数不多。当然，如果共和党直取参众两院，未来提出翻天覆地的法案是不会客气的，弹劾拜登、撤消国会对去年初国会暴动的调查，以及减少退休社安金和医保福利，都是可能上演的议程，除非民主党保有参议院控制权。

共和党掌控国会中的一院之后，拜登在内政上绑手绑脚，难有作为，势必会将施政重心摆在国际问题上。如何利用外交成就保住民主党江山，必然成为第一要务，重中之重是处理乌克兰问题以及与中国的关系。一般预测，乌克兰的巨额援助将受共和党牵制，美中关系将因共和党及他更强势的作为而再掀波澜，成为北京新的梦魇。共和党的对外与对华政策一向比民主党强硬，但也较具商业思维，不因价值观的歧异而扩大冲突，但比较可能基于美国利益考量而有所调整。

在内政上，共和党如何处理与特朗普的关系，则将牵引美国政情发展。特朗普这回搏命演出略有斩获，但因为所支持的候选人以对他忠诚为优先考虑，所以不乏落选者，当选的也素质不良，难成大局，但撕裂美国政治与社会的力道仍将强劲。美国政治对立将无舒缓可能，虽不至于斗到鱼死网破，但在分治政府的结构下，美利坚合众国朝美利坚分裂国（Divided States of America）坠落的趋势难以避免，幸亏有促进平衡的力量起作用，不会因钟摆向一边摆动过大而激起向另一边更大的摆荡力道。平衡是维系美国民主的一股稳定力量。

作者是中央通讯社前董事长、台湾资深媒体人

选举结果显示，拜登虽未成为民主党票房毒药，但未来的分治态势将对他和民主党的全面执政产生牵制力。特朗普奋力陪跑，但极端化的偏激言论遭反制，所以战功有限，未来两年无法如愿在政坛取得主导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