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香港01

作者：叶德豪

俄乌战争已持续超过300日。人们也许还记得2月24日开战之初，美国曾一度有过帮助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逃出基辅的提议，却遭到后者拒绝。如果当初没有这个决定，也许战争早就完结。

在战局再陷僵持的今天，刚刚亲身探访过顿涅茨克前线巴赫穆特（Bakhmut）苦守五个月的士兵之后，泽连斯基12月21日首度离开国境，越过大西洋飞到华府进行了短短10个小时的访问。身穿一贯橄榄绿战时便装的泽连斯基在白宫与西装笔挺的拜登进行了面对面会晤，并一同见记者，其后泽连斯基也亲到国会山向参、众两院国会议员发表讲话。匆匆行程之后，泽连斯基带回国的，除了是爱国者导弹，还有美国看似坚定的战争支持。

在两人会面之前，泽连斯基向拜登送上了代表战功的十字徽章，徽章来自一个乌克兰前线军官，他希望将此交到被他形容为“非常勇敢的总统”拜登手中。拜登也以“伟大领袖”去形容泽连斯基，并提到他在美国也是（《时代杂志》的）“年度人物”。

在会后的记者会上，拜登重申“普京并没有意图结束这场残酷的战争”“美国承诺保证勇敢的乌克兰人能继续在俄国进侵之下保卫国土，无论它需要多长时间”——这当然以泽连斯基最想听到的一句话。

拜登这一句话暂时也继续有实际行动支持。趁着泽连斯基访问的契机，拜登与他同场宣布了新一轮总值18.5亿美元的军事援助，其中最受人注目的更是美国一直以来也不愿提供的爱国者导弹防御系统。虽然只得一套，而乌军人员还要先受一段时间的训练才能使用，但这将是西方对乌军援至今第一套能拦截弹道导弹的防空配备，有助阻碍俄国未来进一步的能源基建攻击。

同时，预计即将通过国会的1.7万亿美元开支法案当中也包括了大约450亿的对乌援助，使美国自开战以来累计的对乌援助总额迈向1000亿大关。

虽然拜登的对乌援助一直小心冀冀，至今也未肯提供射程300公里的ATACMS导弹，以免乌克兰以之攻击俄国境内目标，恶化战局，但其民主党阵营对乌克兰的支持大体是坚定的。有可能动摇的是国会，特别是来年1月之后众议院将会落入共和党之手，而共和党一直较倾向质疑对乌援助的价值。

因此，这一次泽连斯基的美国行，与拜登的亲切谈话只是外交客套，重点是其对国会两院的演讲。

泽连斯基的国会讲话针对全美国人，强调为乌克兰而战即为自由而战，完全没有偏向美国任一党的意味。特别针对着共和党人对于援乌拨款运用没有充足监管的忧虑，泽连斯基表明美国的钱“并不是慈善捐款，而是对于全球安全和民主的投资，我们以最负责任的方式去运用”。他又呼吁在座的议员们要帮忙保证美国领导地位继续是跨越国会两院和跨越美国两党的。未有点名中国，泽连斯基也表明乌克兰的胜利将会向“任何潜在进侵者”证明“没有任何人能够…..逆他人意愿而主宰他人”。

从共和党国会议员态度来看，对于乌克兰的支持依然是主流意见。参议院少数派领袖麦康奈尔（Mitch McConnell）表明“全世界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要在乌克兰打败俄罗斯人”。面对党内极右压力的众议院共和党领袖、未来很可能成为议长的麦卡锡（Kevin McCarthy）也有亲身出席聆听泽连斯基的讲话，并与其他议员一起站立拍掌。而一些此前曾投票反对援乌拨款的共和党议员也有出席，较为例外的知名缺席人物就只有曾支持QAnon阴谋论的共和党佐治亚州众议员格林（Marjorie Taylor Greene）。

根据无党派智库芝加哥全球事务委员会在11月中下旬进行的民意调查，美国尚有绝大多数民意支持在军事、经济、接收难民和制裁俄罗斯等四个层面继续援助乌克兰，其支持度分别达至65%、66%、73%和75%。有四成人支持美国无限期以现时水平支持乌克兰，另有27%认为美国应该军事介入使乌克兰更具优势从而尽快结束战争。不过，认为美国应促使乌克兰尽早达至和平的民意也由7月的38%升至47%。

在此等民意基础之上，华府对于援助乌克兰的两党共识就算比往日减弱了一些，依然是相对稳固的。

当然，泽连斯基也知道长期依靠他人始终有其风险。在其国会讲话之中，他就间接为这场战争设下了一个期限：“明年将是一个转捩点。”从国会即将通过的援乌拨款，以至国会整体的援乌意愿来看，再支持多一年大概是没有疑问的。而另一边厢，欧盟上周也通过了180亿欧元的对乌援助，可见欧盟也搭上了这列长期作战的班车。

无独有偶，在新年来临之前展望长期作战，并不只有拜登和泽连斯基。在泽连斯基访问美国的同一天，俄罗斯总统普京也主持了国防部高层的年度会议。期间，普京表明政府对于军队并没有任何“拨款”限制，声言“国家、政府将会给予军队所有它所要求的”。

同一时间，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也提出了各种扩军提案，包括重新建立莫斯科和列宁格勒军区、各种新军团的建立、将俄国军队人数增加至150万、上调征兵年龄区间等等。这些变动都显示出普京的“特别军事行动”正进一步往正式战争的方向发展。

近来普京自己也愈来愈有“亲自指挥”乌克兰战争的影子。12月17日，他就罕有地访问了一个未公开地点的对乌作战指挥中心。12月20日，普京又指令安全部门制止外国特别行动人员的活动，其后又在一个仪式上表扬了公投入俄四州的亲俄领袖，以至俄国国内的好战派意见领袖。

虽然普京近日多次承认乌克兰俄控区情况“极度困难”，而其国内局部动员令的执行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但他很明显将会继续坚持下去，只叫国防部更多考虑民间批评并迅速回应。本月稍早，普京已表明在乌克兰的作战将会是一个“长久过程”。

认识到自己无法在乌克兰战场上速战速决之后，普京的“普一招”就是跟西方赌谁能够长久坚持下去。经过这次泽连斯基访美之后，美国以至欧洲很明显也有了至少坚持多大概一年的准备。因此，在可预见的将来，这场战争将会是西方与普京的韧性比拼。

今天的战争，特别是跟一个核大国的战争，最终也是要在谈判桌上了断。西方国家和乌克兰的理想操作，就是不断进逼普京，让乌克兰缓缓推进，使普京担心其乌东据点以至克里米亚都有失守的危机，因而不得不主动寻求和平。至此，对于一个处于战场劣势的普京，乌克兰才有可能正式交出克里米亚等地，以换取更坚实安全保障的可能。

这些其实都是最近俄乌战争的趋向，泽连斯基的美国行，只是让外界更加清晰地看见此一局势发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