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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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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国安法》实施两年半，随着北京持续不断整肃，香港仅存的民主派组织与政团前景未明。

没有年轻梯队接班，也没有新人愿意入党，金主更不敢资助，泛民政党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踏入12月，香港气温骤降，由之前的20多摄氏度一下子降至13摄氏度，瞬间就从秋季来到了冬季。对曾经是香港民主派第二大政党的公民党来说，这个月份格外凛冽。

12月3日，公民党主席梁家杰致信全体党员，指党高层班子在12月换届前一直没有接获提名，党将于12月17日召开周年大会，届时会成立临时执行委员会，并在明年农历新年后召开特别会员大会，讨论是否启动解散公民党的程序。

12月17日，公民党如期召开周年大会。梁家杰在会后确认，由于没有党员参选换届执委会，公民党很有可能在一年内解散。

他形容，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相信接下来最可能发生断庄的情况，临时执委会要做的，是安排公民党有限公司有序清盘。”

前身是“45条关注组”的公民党在2006年成立，至今已有16年历史。该党由梁家杰、余若薇、汤家骅、吴霭仪等多名法律界人士组成，以争取民主普选产生行政长官及立法会为目标。“45条关注组”的前身是“23条关注组”，主张反对《基本法》第二十三条（国安法）立法。在港府宣布二十三条立法搁置后，改组为《基本法》第45条关注组，《基本法》第45条涉及香港的选举办法，“45条关注组”的主要政见是推动落实香港行政长官与立法会普选。

由于公民党党员大部分是专业人士，符合香港社会对专业人士的好感，民意一路狂飚。公民党在创党初期与中国中央政府的关系并不差。创党主席关信基当时指出，公民党对中央政府非常友善，没有任何敌意，中央政府也未视该党为敌人。

据梁家杰忆述，2005年时任中国全国人大基本法委员会主任乔晓阳访问香港时，跟他的关系相当不错，甚至在聚会中亲切地问道：“家杰来了没有？”当时，公民党反而会被一些泛民激进派的支持者嫌弃，揶揄他们是“公民袋”、“功能党”（意指参加被视为小圈子的功能界别选举）。

但到了2010年，公民党和激进政团社民连联手举行五区公投，与北京的关系顿时变得紧张。2019年香港爆发反修例风波，公民党议员经常现身示威现场，拒绝与暴力示威割席。这段期间公民党成员又多次联系外国，建议就“警暴”、人权等问题制裁中国大陆和香港，时任党魁杨岳桥和该党立法会议员郭荣铿，还亲赴美国游说通过《香港人权民主法案》，被北京定性为激进反动政党。

2020年6月底，《香港国安法》实施后，各大民主派组织成为国安法重点对付的对象，民阵、教协、支联会等先后宣布解散，公民党也未能幸免。

同年7月，四名公民党成员杨岳桥、郭家麒、谭文豪、李予信参与民主派初选，结果在2021年2月28日与另外43名民主派人士被控《香港国安法》下的“串谋颠覆国家政权罪”，被还押至今已近两年。

经过民主派初选事件、区议员辞职潮后，公民党过去一年也出现大规模退党潮，目前该党执委会只剩六人，包括党主席梁家杰、内务副主席赖仁彪、秘书长梁嘉善，两年任期至今年12月届满。

公民党渐渐走向分崩瓦解，只是香港整个民主派阵营的缩影。随着北京过去两年半持续不断地整肃，香港仅存的民主派组织与政团的生存空间已经越来越小。

以泛民第一大政党民主党为例，该党一向主张理性抗争，但在三年前的反修例运动中趋向激进，站在抗争前线。不过，由于民主党一直支持香港是中国的一部分以及1997年中国收回香港，北京官方在过去三年仍然对民主党“网开一面”。

泛民第一大政党民主党被追讨过去数年税款

不过据悉，自从民主党不派人参选去年底的立法会选举后，中央政府与民主党中人就再没有沟通。近年民主党打算筹款，都面临港府的不同阻挠，使该党发展举步维艰。

最近，港府更向民主党追讨过去数年的税款。据《星岛日报》引述熟悉政党运作的人士指出，民主党属于注册公司，若有盈余就须缴税。但根据税务条例，若政党有六成或以上的收入来自会员上缴即可免税。过往民主党的收入，主要是党内议员上缴，收支大致平衡，可以免税。

但在《香港国安法》和启用新的选举制度后，民主党多数区议员被取消资格，又没有参与立法会选举，议员上缴款额大幅减少，党内收入主要依赖捐款。2019年后，估计民主党筹款大增出现盈余，因而被追税。

香港税务局向公司追税以七年为限。据了解，港府向民主党追收过去数年的税收，所涉金额约100万港元（17万新元），对民主党构成重大财政挑战。有政界人士形容，这种情况过去20多年从未见过，质疑背后有政治动机。

化名谭美德的时事评论员接受美国之音访问时指出，香港各政党包括民主党每年都报税，税局向政党发出评税审核相当罕见。据他所知，这可是第一次，最严重的后果可撤销商业登记，变相令民主党解散，以及产生寒蝉效应。

巧的是，在12月3日梁家杰致信公民党全体党员当天，民主党也举行换届周年大会。罗健熙在无竞争下成功连任主席，但新一届中央委员会人数由15人减至10人，以减少须要承担更大风险的党员人数。

建制派指社民连对国家和香港稳定构成威胁

值得注意的是，罗健熙在2019年理大围城被控非法集结罪，上月底在区域法院被判罪名不成立。律政司不服提出上诉，警方过后又再拘捕罗健熙到高等法院出庭。法官准他以5000港元（864新元）保释，但须交出旅游证件不得离港。

香港政界人士分析，罗健熙继续被官方“狙击”，反映历史悠久的民主党至今虽然暂时幸存，但前景并不乐观，随时也会被“解散”。

另一方面，一些建制派团体日前先后到政府总部请愿，指泛民主党派之一的“社民连”（全称社会民主连线）的持续运作，将对国家和香港的繁荣稳定构成严重威胁，要求港府取缔社民连，显示社民连似乎已成为官方要对付的下一个目标。

香港《文汇报》11月30日就以《揭社民连六阴招，各界促依法查办》为标题，大篇幅梳理出社民连六大“乱港”伎俩，包括借删除涉违反国安法贴文洗底、靠颠覆口号博出位、散布歪理美化暴徒、标奇立异刷存在搞事、拉布揽炒制造议会暴力、收取黎智英“捐款”疑勾结外力，直指社民连的本质是“反中乱港”。

报道引述香港多名政界人士称，社民连一贯以下作行径挑战法治底线，煽动颠覆国家，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窒碍香港团结发展，令市民义愤填膺，执法部门应当严肃跟进，果断执法。

香港时政杂志《东周刊》引述分析指出，社民连接连被点名狙击，引起泛民阵营人士进一步忧虑，担心继续从政，误触法网风险大增，且多个政党正面临第二梯队成员不愿接棒、金主不敢资助等问题，难以继续发展，加上新民主同盟等政党已解散，泛民政党已是“买少见少”。

泛民阵营中仅民协正常运作

事实上，环顾泛民阵营，眼下除了已被纳入建制派体制的民主思路和新思维，只剩一个政党正常运作，就是民协（全称民主民生协进会）。民协今年4月已顺利改选，由党内元老、黄大仙区议员廖成利“出山”重掌主席一职。

廖成利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承认，过去两年半，民主派发挥的空间比以前大为收缩，民协作为民主派阵营一员，由于一直支持《基本法》和拥护“一国两制”，才得以继续生存。

廖成利预测香港政治形势未来10年不会有太大变化，民协会因应形势调整路线，未来会更偏重民生，而在民主政治议题方面会少着墨。

他说，民协作为政党仍以参选为目标，包括参加明年区议会选举，但坦言近年香港政治氛围紧张，许多港人移民，民协也流失了一成左右的党员。“由于市民投票意欲低，民协的支持者也不一定会出来投票，我们的选举之路并不乐观。”

廖成利认为，香港作为国际大都会，是多元化社会，应该允许不同的声音，推动社会进步。他希望中央能够给予民主派更大的包容。

事实上，纵使泛民政团一一退出香港政坛，香港主流社会过去两年半也没有完全接纳建制派政团。香港研究协会今年11月23日至12月5日访问了1074名18岁或以上港人，了解在立法会内拥有议席的13个香港主要政团的支持度。调查结果发现，54％受访者表示“没有支持的政团”。

至于13个在立法会拥有议席的政团支持度，民建联仅以16％排名榜首，工联会以14％居次，其他政团支持度皆不足5％。

香港迈臻研究所总监宋立功博士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指出，短期内香港民主派的发展前景并不乐观，一是没有年轻人接班，二是没有新人愿意入党。“如果中美两国未来的博弈加剧，香港民主派随时又会成为箭靶，吃力不讨好。”

但宋立功认为，从北京的角度看，仍然乐见香港政界有民主派存在，这从北京没有修改香港《基本法》中“循序渐进迈向普选的目标”的条文可见一斑。

他说，2019年后北京大力整顿香港政制，目前处于拨乱反正的阶段。在这期间，民主派阵营要有韧性，继续做好民生工作，为日后重返政治体制做好准备。例如，最近港府计划兴建简约公屋，但被质疑造价高，民主党一向对公屋政策有研究，可以在这方面提供意见。又如港府提出成立关爱队，民主派也可以入标参与竞投。

宋立功说：“民协、民主思路和新思维，大家在广义上都是民主派，其实可以考虑合作，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香港法学交流基金会秘书长陈晓锋博士接受《联合早报》访问时说，过去两年半许多泛民政团先后解散，情况让人遗憾，毕竟这些政团在香港有一定的支持基础，他们对香港社会也有一定贡献。

但陈晓锋认为，长远而言，泛民在香港仍有生存空间，前提是：一、要坚持“一国两制”和“爱国者治港”，积极融入国家发展大局；二、要认真学习宪法、《基本法》《香港国安法》，积极捍卫香港法治；三、要做忠诚、有建设性的反对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