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刚专栏

2018年5月9日，马来西亚国会下议院第14届大选后，马国政治变天。由人民公正党、民主行动党、土著团结党和国家诚信党组成的希望联盟（简称希盟）上台，连续执政61年的国民阵线（由巫统、马华和印度国大党组成）失去了江山，贪腐首相纳吉后来也锒铛入狱。

可惜，希盟错误地推举了高龄92的前首相马哈迪二度出任首相。马哈迪上任655天，一事无成，顶受不住希盟内部压力而辞职，由慕尤丁取而代之。慕尤丁成了马国有史以来首位非民选首相。但因执政联盟内讧，上任仅538天就不得不辞职。马国元首不得不再委任另一位新首相依斯迈沙比里。依斯迈只挨了460天。于是有了今年11月的第15届大选。

结果是马国有史以来首次出现悬峙国会，也就是没有任何政党或联盟获得过半议席，凸显马国政党政治空前碎片化。巫统主导的国阵大败，只得30席；安华领导的希盟得82席；慕尤丁领导的国民联盟（简称国盟）则得73席。希盟和国盟相持不下，最后由元首拉线，决定由安华任相。安华能否有所作为固然值得关注，但从一个外人的角度来说，更值得注意的是马国政治将何去何从？

就各联盟而论，虽然希盟夺下最多国会议席，其实比上届的113席少了31席。国阵上届得79席，一夜之间丢了49席，成了最大输家。异军突起的是国盟。希盟和国阵流失的席位，主要都落入在这次大选才出现的国盟手中。

就个别政党而论，这次大选最大赢家是以绿色为标志的伊斯兰党（简称伊党）。伊党这次加入国盟，和土著团结党合作，结果单独拿下43席，土团党则得30席，共73席。希盟方面，成员党中获得最多席位的是民主行动党（40席，比上届少了两席），其次是公正党（31席，比上届少了17席），加上其他小党所得席位合共82席。国阵所得的30席中，巫统获26席，马华两席，国大党一席，沙巴人民团结党一席。

所以，伊党已崛起为新一届国会中的最大党，值得注意。同样引人注目的是，伊党已超越其他马来人政党，包括巫统、公正党和土团党。在上届大选中，伊党只得18个国席，这次却一举拿下43席，是空前的飞跃。相较之下，公正党的31席，土团党30席和巫统的26席，都瞠乎其后。说明更多的马来选民有意把未来寄托到伊党身上。

马国政治观察者因此称之为“绿色海啸”（绿色是伊党的代表色），也有人称之为“马来海啸”，意思是马来人的政党偏向已发生根本的变化。数十年所向无敌的巫统固然早已被唾弃，但安华的公正党也得不到多数马来人的垂青，伊党和土团党成了新宠。

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呢？是否意味着马来选票随着巫统四分五裂之后，正逐渐从分化再次集中。但集中点不再是至少表面倡导多元的国阵和希盟中的马来政党（巫统和公正党），而是国盟的土团党和伊党，也就是进一步向土著优先和伊斯兰原教旨主义靠拢。北马基本上已经绿化。

如果半岛马来人继续趋向绿化，这对多元种族社会又意味着什么？这次大选的结果似乎也透露出一些信息。一方面是马来选票流向伊党，另一方面则是华人选票继续向民主行动党集中。这是两极化的发展，其实对安华的执政是不利的。

但这样的趋势又似乎很难逆转了，至少从马国人口的种族结构来看是如此。据马国统计局今年7月发表的2022年人口预计报告，今年马国总人口会达到3270万，其中公民为3020万。土著人口占比从2021年的69.6%增至69.9%；华裔人口从23%减至22.8%；印度裔人口则从6.72%减至6.6%。

记得当初筹组马来西亚时，各政党曾力求达到土著与非土著人口的平衡，但随着新加坡于1965年脱离独立，以及后来马国新经济政策的出台，马国人口便无法再平衡发展，土著占比逐年增加，非土著则是日益没落。华族人口在1970年还占35.6%，如今跌至两成，土著则已占七成。

土著人口占绝大多数，土著政党却四分五裂，各马来政党都争相推动马来人议程，力求争取最多的土著选票。因此，各政党在大选期间使用挑起民族或种族情绪的手段的可能性，也随之增加。如果这样的发展趋势无法遏止，马国的种族政治基本上也就难以改变，甚至会有更大的不确定性。

本届大选揭示，马国政治已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老的、腐朽的政党如巫统，已被选民唾弃，老朽政客如97岁的马哈迪和85岁的东姑拉沙里，同样也走进历史。正是：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但这次大选出现的马来海啸会怎样发展，却未可知。它反映半岛马来选民的新动向，这是半岛走向全面“绿化”的新起点吗？我们只能拭目以待。

作者是前新闻工作者、前国会议员

如果半岛马来人继续趋向绿化，这对其多元种族社会又意味着什么？这次大选的结果似乎也透露出一些信息。一方面是马来选票流向伊党，另一方面则是华人选票继续向民主行动党集中。这是两极化的发展，其实对安华的执政是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