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胜舟

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近四个月频繁携女儿出席政务活动，官媒公开报道就有八次，其中七次涉及军队。依次为：去年11月18日星期五试射火星-17洲际导弹；11月27日星期日与火星-17试射成功的有功人员合影；今年1月1日星期日KCTV报道参观一家导弹制造厂（真实参观时间未知）；2月7日星期二访问人民军将领宿舍，并出席人民军建军75周年纪念宴会；2月8日星期三出席人民军建军75周年阅兵式；2月17日星期五观看内阁和国防省职员的体育比赛；2月25日星期六出席平壤市西浦地区新式大街奠基典礼。3月9日星期四视察人民军西部前线炮兵部队，并观摩新型战术核导弹火力袭击训练。

金正恩行径明显有违常理

这个孩子的真实名字和年龄还是谜，朝鲜官方和官媒从未确认。目前的信源来自美国退役篮球明星罗德曼2013年访朝时，“抱了抱金正恩刚出生的女儿Ju Ae”，据此推测年龄约为10岁或11岁，名字音译为“金主爱”或“金珠爱”。

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权贵还是平民，父母的本能都会保护未成年孩子的隐私，通常不抛头露面，避免过早卷入成人世界的是非，何况政治具有神兽二重性。公共媒体通常对未成年孩子不报道，或报道时在脸上打马赛克。

多国已有的先例是第一夫人去世或离异，成年女儿会客串。例如，韩国总统朴正熙妻子陆英修遇刺去世后，女儿朴槿惠曾顶替母亲，客串第一夫人的角色。

朝鲜金氏家族的未成年直系后代长期披上神秘面纱，金正日、金正恩都是从政后、约25岁作为接班人培养时，才公开露面。金正恩频繁携带未成年女儿出席政务活动，而且非常高调，明显有违常理，引起各国政府、智库、媒体的好奇，猜测他的动机。

韩国世宗研究所统一战略研究室室长郑相昌分析金珠爱“将成为金正恩接班人”；朝鲜研究所教授梁茂进认为是发出朝鲜国防力量确保下一代安全的信息；韩国国家情报院分析，为确保“四代继承”的正当性（男性接班），并不认为金珠爱是金正恩的继承人；韩国统一部长官权宁世认为，此举意在巩固以“白头山血统”为核心的统治体制。

讨论接班人为时尚早

推测金正恩的真实动机很难，但他女儿频繁露脸，隐含的信息可以作如下分析研判：

第一，金正恩的孩子没有出国接受教育。金正日曾送幼年的金正恩和胞妹金与正到瑞士接受贵族教育，在同父异母的兄长金正男思想出现异端后，金正恩兄妹被召回，提前结束国外求学。由于朝鲜非法强行拥核，与美国和西方关系极其紧张，叠加冠病疫情在全球大暴发，金正恩没送孩子出国读书，主因是孩子人身与健康安全很难保障。

核查金正恩女儿出现的七个准确日期（2023年1月1日是KCTV报道时间），其中五个不在周末，似乎暗示她未必如普通孩子一样，在全日制学校接受教育，更可能是单独定制的私人教育。

第二，李雪主第一夫人角色淡化。朝鲜还是前现代“皇权”专制，女性在权力中枢的地位可有可无。金正日妹妹金敬姫虽然任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局书记、人民军大将，但未掌握实权。她的丈夫张成泽曾是政治局常委，还被金正恩下令处死；金正恩妹妹金与正两次被罢免政治局候补委员，又从中央宣传鼓动部第一副部长降职为副部长。金日成、金正日的夫人长期在幕后，很少抛头露脸。

金正恩执政后的大变化之一是第一夫人公开化，李雪主频繁参加国务活动，包括多次陪同访问中国，且官方正式确认其中文译名。但据KCTV对人民军建军75周年阅兵式的报道，很多礼仪细节强烈暗示，为了凸显女儿地位，不惜明显淡化第一夫人的角色。

例如，金正恩以往多次携夫人检阅仪仗队，但此次只携女儿；检阅仪仗队后入场，李雪主刻意落后丈夫、女儿一个身位。在上检阅台时为了突出女儿，李雪主竟然未与丈夫、女儿同行，而是另走其他通道去检阅台汇合。在检阅台第二排，女儿也是居中而坐，劳动党四位中央书记赵甬元、李日焕、金才龙、全贤哲如家臣般众星拱月；2月7日人民军建军75周年纪念宴会合影，则是将军众星拱月簇拥女儿。离开检阅台时，李雪主又落后女儿一个身位。朝中社次日通稿导语称“金正恩同志同尊敬的女儿和李雪主女士一起抵达广场”，把女儿放在母亲前面。

第三，讨论金正恩接班人为时尚早。为了凸显“白头山血统”的纯正，朝鲜继位者的名刻意与父亲有一字重名，而不是避讳。例如金正日的“日”字来自金日成；金正男、金正恩、金与正的“正”字来自金正日。如果这个传统沿袭，那么金正恩的直系后代尤其男性接班人，朝鲜官方确认的中文名字应含有一个“恩”字。

如今朝鲜官方对这个女儿的姓名都未公布，谈接班人为时尚早。“白头山血统”是父系传承，朝鲜难以接受女性为最高领导人，女儿继任后未来如何圆场也是难题。朝中社3月10日通稿报道前一天金正恩视察人民军西部前线炮兵部队时，不再提及同行“尊贵的女儿”，只在22张配图中的第1、8、15张出现女儿的身影，降低了宣传女儿的调门。金正恩突然急于把女儿推向前台，似乎刻意巩固权力世袭的“家天下”而非轮流坐庄的“党天下”，强化朝鲜高官尤其军队誓死效忠“白头山血统”，并非中意女儿接班。金与正小时候很受金日成、金正日宠爱，不等于她有机会取代兄长接班。

金正恩健康是否恶化有待观察

未成年女儿过早曝光也有意外杀伤力。和金正恩脸形极像，明显营养过剩，与朝鲜军民普遍瘦弱形成鲜明对比。朝鲜人民正在承受粮食危机，很多人吃不饱，但在建军75周年纪念宴会上，官媒的图片和视频展示，特权阶层享受美酒佳肴，金正恩父女面前都摆放着冰淇淋，女儿正在吃，并没有体现与民共苦，不知朝鲜民众有无腹诽？至少外界观感不佳。

金正恩的最大健康隐患是肥胖过度。执政后迅速增肥五六十斤，首因是刻意模仿祖父的体型、举止（例如戴礼帽、拍照时把手伸进大衣），巩固政权和家天下的正当性；次因是年纪过轻，仓促接班，压力过大，暴饮暴食。他的烟瘾很重，朝中社、KCTV报道的导弹试射现场、政治局会议，都有他抽烟或烟灰缸镜头。

金正恩体重最高逾180斤（约90公斤），身高不超过1.65米（美国前国务卿蓬佩奥在回忆录中称，金正恩与特朗普在新加坡元首峰会时穿了增高鞋），BMI指数约为33。2021年5月至6月曾减肥二三十斤，依然偏胖，观察最近半年体重又反弹。

他有家族遗传肥胖和心血管疾病的高风险，过度肥胖者通常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脂肪肝、冠心病、脑血管病变、骨关节疾病、前列腺疾病、睡眠呼吸暂停等风险明显更高。在八届七次全会上，他与赵甬元等在主席台交谈时曾戴耳机，有的研究者认为，军方将领未出席是“须要坚守岗位”，防范美韩联合军演，金正恩戴耳机，是为了“遥控指挥某种军事行动或检查防卫态势”，笔者对此分析有异议。

金正恩拥核之后，来自美国的主动入侵威胁大幅降低，不会担心一锅端；中央全会的时间、地点公开（固定在党中央本部大楼），不会因为美韩例行军演就过度紧绷、自乱阵脚、长敌威风。他之所以突然不顾形象戴耳机，更有可能是健康问题，因听力下降（是临时还是长久有待继续观察），须要助听器放大声音。如果他的健康出现问题，急于让未成年孩子亮相的动机就能解释得通。

金正恩勤政，事必躬亲，管得太多太细，指示非常具体，代价就是操劳过度。他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劳动党八大修改党章设立第一书记，指明作用是“劳动党总书记的代理人”，由中央委员会全体会议选举。借用历史解释，第一书记相当于摄政王，主要适用于皇帝年幼不能亲政，暂时摄政。

目前第一书记角色由政治局常委、中央书记局组织书记赵甬元担任，已多次代替金正恩主持政治局会议，其他政治局常委都未代替主持。正如笔者在赵甬元八届一中全会入常时分析，他的角色相当于监党、监政、监军、监国一肩挑。如金正恩因健康不能理政，赵甬元是目前托孤、固权、护国的最佳人选。

作者是中国时事评论员

金正恩勤政，事必躬亲，管得太多太细，指示非常具体，代价就是操劳过度。若他因健康不能理政，赵甬元是目前托孤、固权、护国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