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外甥女这么一问,顿时脑洞大开。18岁血气方刚年轻人与81岁失智老人,谁更不应该有投票权?
还记得18岁的你,当年活成什么样子?
男当兵,女上大学,双双考驾照,但都没有投票权。
全球超过九成国家的18岁公民拥有投票权,亚洲的日本、韩国、马来西亚等近年相继这么做。
新西兰最高法院近日裁定,最低投票年龄设为18岁属年龄歧视,违反《权利法案》,国会须讨论把投票年龄下调至16岁。奥地利、巴西、马耳他、古巴等早已经这么做。
台湾地方选举前不久举行,少为人谈论的是,首次修宪公民复决是否将投票年龄降至18岁,最终没有通过。
马国大选上个月举行,18岁公民第一次获投票权。我的外甥女在电话另一端兴奋地说:“Saya sudah undi!(我已经投票了!)”
马国选举戏剧元素够多了,降低投票年龄会不会更添乱?
年轻人很有想法,对国家政治乱象背后的制度使然和人为操作的问题看得很透。她反问:“如果认为18岁年轻人血气方刚又幼稚,无法很好地行使投票权,那81岁失智老人,是不是更不该投?”
这是个不合思维常规的问题,甚至带点离经叛道、世代较劲的味道。赋予投票权的群体往往以最低年龄划线,鲜少听过设置年龄顶限,除了教宗选举秘密会议——枢机主教须是80岁以下才可投票。
给外甥女这么一问,顿时脑洞大开。18岁血气方刚年轻人与81岁失智老人,谁更不应该有投票权?
年龄只是个数字,关键在于年轻人的成熟度与老年人的认知能力。
成熟度又比认知能力更难界定。社会大众往往是在约定俗成的基础上定义“成熟”,法律上的定义则靠制宪代表,两者给“成熟”划出的年龄不一定科学,也不代表永恒真理。在一些国家,成年年龄与公民投票权年龄并不一致。
台湾立法院2020年三读通过降低《民法》的成年年龄至18岁,但要满20岁才可以投票。新加坡的法定成人年龄是18岁,可以买酒、驾车、结婚,但须满21岁才有投票权。这在两地都曾引发议论:我可以拿枪,为何不能投票选领导人或政府?
降低投票年龄是敏感课题,提出修宪的政党总被视为打政治算盘,想让选举制度变得对自己更有利。一般上,年轻人反体制的叛逆心较强,倾向支持反对党。
在野出身、目前执政的民进党很长一段时间获年轻人支持。因此部分舆论指民进党推动18岁公民权修宪案,美其名为支持世代正义,实为争取选票。因为一旦修宪成功,将新增约41万名年轻选民,“天然独”选民比例增加,有利于民进党固庄。
马国选举有约120万18岁至20岁的年轻首投族。降低投票年龄门槛在希盟首次执政时推动,反讽的是,以伊斯兰党为主的国盟从中获益,成功吸得大量马来年轻人的选票。
新加坡的情况更有意思。已故李光耀资政早在1994年就提出,让35岁到60岁之间的选民拥有两张选票。这是因为新加坡人口老龄化,60岁以上老年选民为争取自身利益,可通过选票向政府施压;让35岁到60岁的壮年选民多得一票,可平衡老年和年轻选民的诉求。
“一人两票”的构想至今没有实践,也鲜少被提及。同个时候,人口老化与失智问题日趋严重。每10名60岁及以上的年长者中,就有一人患失智症。目前约有9万2000名失智症患者,预计未来八年将激增65%至15万2000人。
当失智老人持续增加,不排除有一天老人投票会成为世代交锋话题。目前,老年人要更新驾照,视力检测得过关。以后,老人要继续享有投票权,是不是也要经过认知能力检测?
我反对年龄歧视,每个人都曾年轻,也都终将老去。如果把投票年龄涉及的世代公平正义问题简化成数学题看待,若干年后,当老年人口比例居高不下,调降投票年龄又不获采纳,说不定中间年龄段“一人两票”的构想又将浮上台面?
(作者是《联合早报》中国新闻组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