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香港01

作者：叶德豪

欧洲议会9月15日以大比数通过动议，称匈牙利不再是一个民主国家，指之为“选举专制”（electoral autocracy），认为欧盟多年来欠缺决断行动让匈牙利陷进民主、法治和基本权利的崩塌之中。而对于长期不理会欧盟对其国内民主、法治建言的匈牙利，欧盟委员会也预计将于本周日（9月18日）提出将欧盟对匈牙利“凝聚基金”（Cohesion Fund）约360亿欧元的资助金额大减七成。一直在对俄政策上与欧盟对着干的匈牙利总理欧尔班（Viktor Orban）此次恐怕祸不单行。

欧尔班2010年再次掌权之后，一直推行他此后称为“不自由民主”（Illiberal Democracy）的体制，不断收紧对媒体、法院、学术机构、非政府组织的控制，又对少数族裔、LGBTQ等群组的权利多加设限，一直被欧盟指责违反欧盟价值。

早在2013年，欧洲议会已通过与这次类似的报告，点出欧尔班国内立法种种问题，从违反欧盟价值的大题目，到匈牙利国内议员在议会内发表言论受限的细节无所不包。不过，跟这次一样，议会的动议只能是一种表态。

过去12年，欧盟委员会、欧洲法院、欧洲人权法院多次对匈牙利作出警告和不利判决，但欧尔班都将批评当作耳边风，几乎毫不放在眼内。当中的各类争议事件议题极广，从能源限价可能违反欧盟竞争法、将传媒规管机构收归执政者控制、欧盟资助款项被贪污，到限制公民团体、宗教歧视、种族歧视、LGBTQ歧视、操控法院等都有包括在内。2019年，匈牙利成为首个失去“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健全民主评价的欧盟国家，其2022年的选举也被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OSCE）评为自由却不公平。

根据自由之家2022年的报告，欧尔班官方继续将大学等公开资产转交到一些资产管理基金会手上，再由欧尔班的青年民主党（Fidesz）的亲信主持；并设法收紧地方政府的财政来源，使地方官方若要有足够资源施政，必须向中央政府伸手，间接以之惩罚由反对派领导的地方政府；将管制同性恋的条文加入反恋童立法之中，将两者无端等同；在本年4月由青民党再次大胜的选举之前，欧尔班官方修例使选民不必以常居地址作投票选区，加大了操纵选举的空间，政府亦大派一次性福利“收买选民”，甚至利用政府的宣传渠道为执政党拉票。

在独立媒体若非被迫关闭，就是被亲政府人士收购之后，选举前同一个国营电视台，一天之内竟然曾出现了9次长达30分钟的欧尔班演说，而其对手总共现身时间却只得5分钟，可见其媒体操控何等不公。该国最后一个独立电台则早在2021年停播。

以往，在德国前总理默克尔掌权期间，在欧盟层面与其德国基民盟（CDU）同属右翼的欧尔班，大体上都得到宽容的待遇，因为默克尔担心在欧债危机、难民危机和英国脱欧危机的背景之下，如果向匈牙利施以强压，有可能进一步撕裂欧盟。

早在2017年、2018年，欧盟委员会和欧洲议会就已经向匈牙利启动所谓的“第七条程序”，最终有可能导致匈牙利失去欧盟成员的权利。不过，当时匈牙利与波兰同样因法治问题与欧盟争执不断，因此变成了“难兄难弟”，而“第七条程序”最终还要是其他成员国共识同意，两国互保变相使欧盟废了武功。

然而，到了疫情之后，因抗疫而突然团结起来并将权力提高到前所未见水平的欧盟，就开始加强了对成员国的管制。一方面，欧盟委员会有了向成员发出疫后复苏基金的决定权（匈牙利在此分得大约46亿欧元）；另一方面，欧盟也订立了一套条件性机制，可在成员国法治问题影响欧盟经济利益之际阻止欧盟资金的发放。这就为欧盟制裁匈牙利提供了有力工具。

同时，在默克尔任期的最后阶段，基民盟所属的欧洲人民党（EPP）也立下了制裁欧尔班的青民党的决心，修改党规将青民党的成员地位中止，迫使后者退出欧洲人民党。由于欧洲人民党是欧洲议会的第一大党，这对欧尔班在欧盟层面的影响力造成了一定打击。

在俄乌战争爆发之后，欧尔班起初虽有批评普京，却不改亲俄立场。当欧盟设法制裁俄国能源进口之际，欧尔班几乎成为了唯一阻力，更在战争期间主动向俄加签能源合约，继续欢迎俄国投资，反对军备援助乌克兰。这种取态，在向来不喜乌克兰的匈牙利民众之中固然有其民意基础，却离不开欧尔班多年来希望左右逢源的政治倾向。但此种取态，却使匈牙利失去了其在欧盟层面的唯一盟友、坚定反俄的波兰。

即使欧盟其他国家亦有亲俄声音，但这些力量若非限于在野党派（如捷克），就是限于政局不稳的小国（如即将大选的保加利亚）。一些原本亲近普京的极右势力（如意大利即将胜选的右翼联盟）今天为得到欧盟援助，大体上也已经跟了大队。于是，欧尔班治下的匈牙利在布鲁塞尔就显得特别形单只影。

欧盟向匈牙利接连用刀，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欧盟对匈牙利的援助每年接近其GDP的2至3%。在新的欧俄对立形势之下，以往惯以离群的亲俄立场反迫欧盟以利益收买的匈牙利，如果还想当欧盟的叛逆分子的话，就要问问莫斯科能不能给它补上这个差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