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城脉搏

最近有关华文精英的问题在媒体谈得很热闹。有一个重点是环绕外来华文精英因非土生土长，对新加坡社会可能缺乏深入了解，过度依赖这些外来的华文精英，可能会把新加坡带上歧路，所以必须培养本土华文精英。一个建议是把一些大专学府设为“特选华文大专学府”，以便培养本土的华文精英。

这想法看来也很合理，但其实是行不通的。问题可以从两方面来讨论。一个是经济方面，一个是政治方面。

一、经济方面

新加坡在推广华文方面花了不少力气，但效果总是令人失望，一个重要原因是经济出路的问题。我们目前也有华文特选学校，但都侧重数理方面的科目，这和家长、学生对毕业后找工作的要求密切相关。再说，国际上理工科方面最重要的文献和研究成果还是以英文为主。新加坡生存之道是尽量和国际先进技术挂钩，以保证比周边国家领先一步，作为西方先进国家进军周边发展中国家的桥梁，提供目前周边国家还无法提供的技术和服务。这种英文挂帅的经济政策给我们带来经济繁荣。

为什么会想要有华文精英呢？我们需要的华文精英，其实更多是希望在文史艺术和社会科学方面，能给新加坡带来新的观点和理念，而不是像现在主要是西方的观点和理念。但在新加坡，有几个家庭会把孩子送去用华文读文史艺术或社会科学？

我们吸引了外国的华文精英，不可能也要求他们对本地问题有很深入的了解和体会，不过他们却能在培养本土华文精英方面起很大作用。我们更关注的是他们的下一代。这些在精英家庭长大的孩子，也许就没有太大的经济压力，非去读理工科不可，也许不当工程师、医生或律师也无所谓。如果有文史艺术或社会科学方面的兴趣和能力，也会得到家里支持。就是这种背景的人才，才更有可能发展成为本土的文史艺术和社会科学精英。我们目前这方面的英文精英没有特意从外国引进，不就是这样成为本土的英文文史艺术精英吗？但是，这些外国引进的华文精英的后代，成为精英问题不大，会不会成为华文精英，就要看大环境了。这就要谈到政治方面。

二、政治方面

新加坡立国以来从转口贸易到轻工业，从石油化工到生化技术，从通讯到金融，每一步都充满竞争和危机。

这种危机感也使人民特别愿意与政府合作，渡过各种各样的难关。新加坡的精英主义选拔了最优秀的政府领导团队，骄人的经济成就说明很多经济政策是正确的，应对冠病疫情也反映出政府的公信力。特殊政治背景产生劳资政“三位一体”的政治经济结构，可是这种官民共同努力的和谐，会一直顺利发展下去吗？

如果真的产生了本土的华文精英，他们会扮演什么角色？如果这些本土华文精英进入政界，会和政府的英文精英和谐共处吗？还是他们会留在民间，和政府的英文精英互相配合，共同为新加坡的发展作出贡献？如果他们留在民间，会有怎样的生活？目前本土华文精英由于当年殖民政府政策使然，基本上是从商起家的。如果新加坡没有一个又深又广的华文受众，那一批本土华文艺术家、华文作家、华文思想家，他们的本土观点和理念也没办法发挥出来。在没有既深又广的华文受众的情况下，产生本土华文精英，不是有点本末倒置吗？

新加坡地处马来世界，这区域迟早会发达起来，他们对这些本土华文精英会有怎样的态度？更重要的是，这些从外国引进的华文精英后代，会选择继续走华文精英这条路吗？新加坡这个以华人为主的国家，处在马来世界的大环境，有点像以色列处在阿拉伯世界的情况。作为英文精英，带领一个以华人为主的多元民族国家，周旋于马来世界，已经具有很多挑战，他们为什么会要选择作为一个华文精英？

基于上面所提出的经济和政治考量，要产生本土华文精英的想法，是离开新加坡目前的现实很遥远的事。

作者是旅居美国加州硅谷的退休新加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