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华尔街日报

作者：Stella Yifan Xie

持续20年的楼市繁荣让众多中国家庭感觉自己更加富有。但楼市现已生变，不少家庭财富缩水，不得不捂紧荷包，进而令中国经济增长放缓势头加剧。

数十座城市的新房及二手房均价自去年9月以来有所下跌，且看不到即将复苏的迹象。许多房地产开发商已发生违约并停止施工，这导致销售下滑，并引发更多人对楼市丧失信心。

现在，很多中国房主正抑制支出，省下更多的钱，他们担心房屋价值未来可能会进一步下降。

上海居民Charlotte Tang说，她原本打算卖掉自己的房子，加钱在一个更好的社区买一套更大的。但经历过今春为期两个月的抗疫封控，又目睹了房地产市场的动荡，她对经济形势的信心大打折扣，于是迅速放弃了这个想法。

如今，她过上了更加精打细算的日子，为了压缩日常开支，打车时她更倾向于跟人拼车，而不是单独包车。她还担心楼市状况会变得更糟。

现年39岁的Tang是一位金融从业者，她说，如果更多人的收入受损，支持楼市泡沫的基础将被动摇。

房地产市场疲软并非人们对中国前景信心不足的唯一原因。人们还在努力应对收入增长放缓和通胀上升的问题，而国内整体经济增速已创两年来新低。中国16至24岁青年人失业率约为20%。

但房价下跌让许多家庭更加相信，现在应该精打细算，准备过“苦日子”。与美国人相比，中国人的住房在家庭财富中的占比往往更高（约为70%），这一事实可能会加剧中国家庭的担忧。相比之下美国家庭的住房自有率较低，股票持有率较高。

今年春天，中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连续数月同比下降，7月份零售总额同比仅增长2.7%，6月份增长3.1%，此增速远低于疫情前水平。从2000年到2019年底（此期间中国房价大多在上涨），零售总额平均每月增长约12%。

今年上半年，包括电视机、冰箱和空调在内的家电销售同比下降11%。

与此同时，中国民众正在增加储蓄。今年上半年，居民银行存款新增创纪录的人民币10.33万亿元（约合1.53万亿美元），高于上年同期的7.45万亿元。

5月份，一项衡量消费者信心的月度指标跌至自1991年中国统计局开始编制该数据以来的最低水平。

上海高级金融学院金融学教授、《刚性泡沫》一书的作者朱宁表示，随着对房价下跌的担忧加深，越来越多的人将重新评估他们的支出和投资决定。

朱宁称，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泡沫是否会破裂，而是如何实现（楼市）软着陆，同时将对整体经济的损害降至最低。

他说，一旦人们的预期改变，那一切都很难料了，这是一个影响深远且令人不安的变化。

对一些人而言，与其说问题出在对房价失去信心上，不如说在于他们无法将在楼市火爆之际购买的房产套现。

在拥有70万人口的中国西南部贵州省凯里市，一位居民称他一直想卖掉自家的几套住房，以便筹点钱，在儿子结婚前在北京买套房。但据这位居民估计，疫情暴发至今，当地房价下跌了差不多五分之一，他没办法卖掉自家住房。

他表示，最后，他不得不拿出所有积蓄，再向亲朋好友四处借钱，才凑够了北京房子的首付。他说，为此自己只能省吃俭用。

他说，每个人都认为买房在中国是稳赚不赔的事，他从没想过风向会变得这么快。

一些经济学家和学者就房价对消费模式发挥的作用有多大进行了辩论。在美国，当消费者的资产增值时，他们往往会花掉更多的钱，这种现象被称为财富效应，而当资产减值时，他们会削减开支。

位于成都的西南财经大学研究人员在2019年发表的一篇论文发现，在中国，住房财富每增长10%，总体消费就会提高3%左右。

但一些经济学家指出，中国消费者的行为有时与美国人不同。高盛研究人员2018年时提出，自2008年以来，不断上涨的房价殃及消费，因为人们不得不努力储蓄，用于支付首付款，这迫使他们控制其他方面的支出。

这就意味着，现在房价下跌可能会释放一些家庭的支出，因为对他们来说买房变得更容易了。

其他经济学家则不那么乐观。Seafarer Capital Partners的中国研究部主任Nicholas Borst在今年早些时候的一份研究报告中写道，他预计，在经历了一轮严重的房地产调整之后，家庭将捂紧钱包。他写道，中国家庭受到的影响可能比美国家庭更多，因为他们对房地产市场的敞口更大，不过整体经济所受影响可能比美国小一些，因为消费在推动中国经济方面的作用较小。

对于因房地产市场低迷而处境艰难的家庭来说，重要的是他们财务计划受到的实际影响。

49岁的Cui Haibo称，由于安徽省北部小城市蚌埠的住房市场不景气，他很担心自己母亲的退休生活。Cui称，他在2009年为母亲买了一套600平方英尺（约55平方米）的住房，打算将来需要更多钱来支付母亲的生活费时把它卖掉。

尽管经过这些年他的这套住房还是赚钱的，但价值已经从疫情暴发前的峰值约人民币30万元（约合44407美元）大幅下降。他说，现在即使是人民币20万元也难卖出，因为很多人都失去了买房的兴趣。

因此，他现在打算存更多的钱用于母亲的退休生活。

他表示，在中国，最终承受经济低迷痛苦的总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