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墙外

陈怀亮

说到新加坡的国防建设，我们有很多故事可说，不只是新加坡人津津乐道，许多外地人也很有兴趣。

在中英文的网络平台上，在谈兵论战的天地里，相关新加坡的文章和视频不少。我们不是举足轻重的军事大国，建国以来也没可歌可泣的战绩，但几代人建设国防的决心和成效，在兵家世界占有独特的一席，成了一些外地媒体人形容的“小而精、小而强”。

新加坡小虽小，但不让人欺，半个世纪以来蓄集力量，保住领土主权的完整，可以昂首挺胸地跟更大的邻国相处。这是小而不屈的故事，自古以来人人爱听，说来容易牵动人心。

由各地观察家娓娓道来，我们的建军大业不离这几个主题：东南亚一个袖珍国家，地缘环境艰险，忧患意识深重；立国以来就决意披坚执锐，细心组建和研发军备，还曾向以色列拜师学艺；经年累月之后，十八般武艺日趋娴熟，海陆空三军各有威力，小国俨然成了“一只剧毒的小虾”，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有这么一句话：没本事才半罐水响叮当，真正的本事是有本事但不喧哗。我们的国防官方的行事作风，一贯低调谨慎，不张扬本事；对外宣扬和平共处的意愿，对内强调国民团结的必要；偶尔展露重炮锐器时，都是简略介绍点到为止。

外国人士说新加坡军力武备，就没什么顾虑了。不论是欧美还是亚洲的作者，中文或英文的文章影像，都爱给新加坡贴上“东南亚最强”的标签，还有中文媒体人干脆就说我们是“东南亚的小霸王”。

东南亚最强的称号有其依据，但也有些夸张。防卫力量有多强，不全看武器装备，战斗意志一样重要。幸或不幸，我们没有受过真正的考验。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国际人士对新加坡的肯定，未尝没有正面价值。它对内可以鼓舞国人，对外可起些许威慑作用。

现实事例说明，很多时候，被人高估好过被人低估，俄乌之战便是一例。军事专家说普京高估俄军本事，低估乌克兰的能耐，因而贸然举兵侵犯，原以为不消几天，对方便会高举白旗投降。俄军犯境之前，乌克兰政治腐败、军队薄弱，一副不堪一击的样子。不料，开战以后，乌克兰境内不见白旗，而像是换了新天，举国上下英勇抗战。

乌克兰的厄运如一记警钟，这还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少国人随之想到的是：万一不幸战争降临，我们是否会像乌克兰人那样，敌忾同仇、奋勇抗敌？这个问题不新，跟国民服役一样古老，我们这么自问就问了55年。

在武装部队草创年代，军营内外弥漫消极思维；亲朋戚友见面谈话，国民服役几乎等同“浪费时间”。这个浪费论有多重意思。人们的直觉是弹丸之地，抵御不了多少压境的大军，经受不了多少呼啸而来的炮弹。还有，四五十年前的新加坡社会，十八九岁青年很多早已就业，帮忙家计或养家糊口，数年兵役等于停职停业。顾得了国家大计，顾不了家庭生计。

后来，这个当兵无用论渐渐消音。人们很快就察觉领导人意志坚定，国防建设不是图个形式的形象工程，而是一件排山倒海的大事。打从开始，他们治军从严从难，毫不犹疑地把以色列人那套练兵法搬过来，操练场上容得了“福建兵”，却容不得“软脚兵”。在武器装备的采购上，是出了名的精挑细选；每添一套高精尖配备，我们就多了一些生存空间，更多了一份宝贵的自信。

50多年来，百万男生从军营走过。在烈日下挥洒青春的日子，各有各说不完的营中苦乐，为演艺人带来源源不绝的题材，好些传说已经发酵为传奇。武装部队军事训练学院（SAFTI）操场上的那只“老虎”，他威慑众生的事迹一代传一代，而且越说越凶猛神奇。

军中生涯犹如江湖演义，各个阶层和各路人马糅合在一块，一种军营次文化自然而成，还酝酿出独特的军中俚语，街头福建话兼容四大官方语文，用来互相问候或互通有无都很传神。这是由下而上的凝聚和认同，胜过台上千言万语的训词教诲。

今年是国民服役55周年，7月是热闹的军人季节。各种迹象显示，好男要当兵的意识已经深植民间。现代父母大多希望两年兵役能够创造奇迹：让家中可爱的阳光男孩变成更可爱的阳刚男人。在各式军训结业礼上拍照取影时，身为父母的往往笑得比儿子更灿烂。国民服役需要人民付出很多，却能获得这么广泛的认可，这本身不失为一个奇迹。

国民服役能否继续广受拥护，体制的公平最为关键。条件优越的青少年，闯荡世界求学就业，空间辽阔机会无限，几载服役一旦成了障碍，常有延迟或甚至豁免的请求。对此，国防部长一再表明须要遵守原则、维护公平，这是国家之幸。国民服役如果一国两制，某些群体享有特权，人心必定涣散，再精良的武器也守不住城门。

作者是《思想中国》统筹总编辑

今年是国民服役55周年，7月是热闹的军人季节。各种迹象显示，好男要当兵的意识已经深植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