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在乌节路商场购物，掏出手机打开会员应用扫码积分时，可有想过在后端优化应用、提升你购物体验的人，其实坐在越南胡志明市的工业区里？

上个月随新加坡中华总商会到越南考察，参观了当地规模数一数二的软件公司FPT。这家于1999年成立的公司，原本从事食品加工，随后转型为软件公司，甚至还办起新闻网站。如今FPT在26个国家和地区雇有超过4万人。

FPT在胡志明市工业区的现代化办公楼里坐满年轻人，聚精会神地研究着电脑里一串串我没看懂的编码，头顶上则挂着牌子，标示他们为哪个项目“效劳”。在其中一个房间，放眼望去都是新加坡知名企业的牌子，有购物商场、房地产开发商、顾问公司、运输公司等。

每每谈到新加坡雇用的外籍程序员，刻板印象便是印度人、中国人和菲律宾人。但根据同团前去考察的新加坡企业老板，越南程序员的能力正奋起直追，在本区域仅次于印度和中国。

可惜的是，因为对越南和当地人才认识有限，好些新加坡公司起初不愿意聘用越南程序员。一家创投公司老板说，他数年前花了不少精力，也没能说服生意伙伴雇用越南的程序员。如今，对方请他帮忙牵线在越南招聘，却因竞争激烈请不到人。

同团的新加坡“头家”们说，越南雇员的薪金在过去五年已至少翻了一番。保险公司怡安（Aon）去年底发布的调查报告预测，越南各领域今年的薪金平均还要再涨7.9%，是东南亚国家中涨幅最大的。

虽说与区域里其他国家相比，越南目前的整体薪资依然具竞争力，但因为“入场”迟了，新加坡企业恐怕已错失建立自身优势的最佳黄金期。

新加坡是越南第二大外来投资国，累计投资额达718.5亿美元（约956亿新元）。据越南计划与投资部的最新数据，越南今年首两个月收获的外来直接投资中，高达31.6％来自新加坡，让新加坡成为头两个月的最大投资者。

可是负责企业客户的越南银行业者私下分析说，来自新加坡的投资，大多都不是新加坡企业，而是到新加坡设立区域总部的欧美、中国的企业。显然，我们已成功把新加坡打造为“东南亚的门户”，为国际企业进驻东南亚市场提供助力，但新加坡企业却未充分利用这道门。

同团的企业老板，不论是从事食品加工、创投、游戏开发、顾问咨询或建筑业也都一致反映，要找到愿意去东南亚国家打拼的新加坡员工非常困难。除了语言不通、生活环境和工作文化与新加坡差距大，新加坡雇员也普遍对东南亚不那么感兴趣，认为区域国家落后且“不重要”。

无可否认，与随便一个政策微调或领导人讲话都可能引发全球经济和政治动荡的中美相比，东南亚确实国际影响力不足。但立足于东南亚，邻居随便伸个懒腰，即便无法撼动世界秩序，也足以打疼我们；邻居生意做大了，最快能感受到外溢效应的，同样是近邻。

当前中美竞争加剧，供应链大乱，各国都在忙着分散投资风险，将重要产业迁回国，或做“友岸外包”。拥有超过6亿6000万人口，经济总量排全球第五，且相对中立的亚细安，必然成为众大国努力发展的“友岸”。东南亚国家自己也应该把握好这一大势。

东南亚国家之间相互投资与经贸往来向来偏低，各国都更专注与域外国家做生意。亚细安2021年的数据显示，成员国之间的贸易额仅占10国总贸易额的21.3%，比2012年的24.4％还低。亚细安成员国相互投资所占总投资额比重，在这10年间也下滑了7.3个百分点。

今年的亚细安轮值主席国印度尼西亚已表明，推动亚细安国家间的贸易增长是任内要务之一。这些年来，已有无数轮值主席把这列为要务，但成效并不明显。在当前的大环境里，东南亚亟需正视这个问题。吸引域外国家投资必须继续，但如能同时促进区域里的贸易往来，将给新加坡企业和经济多一条出路，多一份保障。在放眼世界的同时，勿忘紧抓跟前的机遇，才可能稳健地迈向未来。

（作者是《联合早报》国际新闻第二主任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