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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初，阿末扎希是位满脸笑容、气势如虹的马来西亚政治人物。他所领导的巫统自建国以来执政超过半个世纪，直到2018年方被主要反对党联盟希盟击败下台，但不久后阿末扎希又临危受命，当选为巫统主席。但不到两年，希盟中以慕尤丁为首的一些国会议员变节，与沦为反对党的巫统和伊斯兰党等结盟，推翻希盟政府而上台执政。慕尤丁出任首相，阿末扎希虽然因为刑事官司缠身而未能入阁，但也算是执政联盟里的大员。

曾当过巫统二把手的慕尤丁，在当上阁揆后也老实不客气，处处排挤同一执政联盟的巫统，独尊自己领导的土团党，甚至还拉拢一些巫统领袖与阿末扎希为首的巫统主流派唱反调。巫、土之间的合作关系遂出现裂痕。后来与阿末扎希同属巫统主流派的前首相纳吉，在与一马公司丑闻有关的刑事案中被定罪，令阿末扎希感到唇亡齿寒，就开始了巫统与土团党在执政联盟里同床异梦的诡异政治关系。

当时反对党方面可谓一蹶不振。领导希盟的安华数次声称掌握国会过半议席的支持，却都只闻楼梯响，没有成功上台。“狼来了”故事说多了，连许多希盟支持者都感到厌倦，也就不再对安华寄予太大希望。

到去年下半年，慕尤丁既强势又不遵照国会民主传统（如利用紧急状态而拒绝召开国会）的统治手腕，越来越撑不下去。在阿末扎希正式宣布巫统退出联合政府后，慕尤丁被迫黯然下台。但为了保证政权掌握在以马来回教徒为主的政党手中，不落入被视为崇尚多元族群平等执政的希盟手中，巫统却又转头与土团党结盟，共推土团党可接受的依斯迈沙比里为首相。

从那时起，阿末扎希基于巫统内部民意调查，认为该党颇受选民欢迎，开始向依斯迈施压，要求赶快解散国会举行大选，以便巫统主导的国阵得以在大胜后单独执政，不必再看土团党脸色，更不用再延续依斯迈的首相任期。但依斯迈好不容易在机缘巧合下任相，当然不想成为马国任期最短的首相，所以一方面就何时大选虚与委蛇，另一方面却大胆跨越政治鸿沟，与希盟方面签订协议，用推动政治改革为条件，交换希盟支持他继续任相，抗衡阿末扎希的压力。

阿末扎希、纳吉等自然大为不悦，高声公开呼吁尽快大选，依斯迈不为所动，巫统主流派唯有以积极行动来“提醒”他。先是马六甲州被发动举行州选，土团党所主导的国盟决定分别参选，与同属联邦执政联盟的国阵，以及在野的希盟形成三足鼎立局面。在那场州选里，纳吉虽负罪在身，还是披着风靡一时的“我的老板”形象全州走透透，为国阵候选人助选，所到之处也都带起旋风，民众争先恐后要与他合照。

反观依斯迈虽贵为首相，却只被国阵安排在马六甲草草亮相一次，为免尴尬，还必须安排在州选期间出国访问。在那场去年底举行的州选中，国阵大获全胜，希盟成绩一落千丈，国盟更是几乎全军覆没。因此才有本文开头阿末扎希的笑容满面，而慕尤丁、安华、依斯迈等纷纷黯然失色的画面。

在依斯迈不肯提早大选的情况下，巫统主流派今年初再度“促成”柔佛州州选向他施压。竞选期间，巫统的安排与马六甲州选时如出一辙，纳吉全州走透透助选、依斯迈意思意思亮相再出国访问。就连柔佛州选成绩也与马六甲相似，即国阵独领风骚，希盟、国盟被远远抛在后头。投票日当晚，仍然满脸笑容的阿末扎希在台上庆祝胜选时，毫不客气地把首相依斯迈推向一旁，把纳吉拉到身边，令人对巫统党内的严重斗争一目了然。至于另一边厢的安华，也陷入被支持者公然呼吁退位让贤的困境。

但依斯迈还是不肯一圆巫统趁胜追击的梦，拉拉扯扯到半年后才举行大选。在那期间，安华的公正党迎来策略大师拉菲兹为二把手，在一定程度上重振了希盟声望。国盟在痛定思痛后，也落实土团党专注出钱（来润滑选举机器）、伊斯兰党专注出人（来组织拉票）的竞选策略，并付诸实践。反之，纳吉被终审定罪锒铛入狱、阿末扎希等一众巫统主流派领袖继续官司缠身，都对国阵造成一定冲击。

所以在刚过去的马国大选结果揭晓后，希盟成为赢得最多国会议席的党派，而国盟只是略落人后，反观国阵却是令人大跌眼镜地被远抛后头。在马国，主流政治思潮从确保马来回教徒永远主导政坛，转为竭力防止被认为偏激、以伊党为主的所谓“绿色浪潮”上台的大前提下，希盟与国阵等共组联合政府，安华圆了首相梦，阿末扎希也笑到最后再度出任副揆，只有慕尤丁暂时憔悴。一年多以来，政坛主要人物命运起伏，也为马国政治前景悄悄画上了一个问号。

作者是新加坡国际事务学会（研究所）高级研究员

马来西亚太平洋研究中心首席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