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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因严苛的疫情封控发生了太多不幸,给防疫“松松绑”的呼声一直存在。11月24日夜,疑因封控致救火受阻,乌鲁木齐高楼失火致死10人,成为又一场悲剧,也成了人们情绪表达的一个突破口。火灾翌日,舆论情绪如排山倒海一般宣泄出来。人们不光借悼念表达哀思,也表达对防疫措施的不满,甚至提出其他领域的政治口号。短短两三天,一份网民整理的举行悼念活动的高校名单广为流传,足足有几十家之多。
大学生唱中国国歌、国际歌,并喊出“民主法治、表达自由”的口号,内容尚未触及中国的政治红线。但校园外的社会人顾忌可就没那么多了。上海乌鲁木齐中路自然而然成了悼念这场悲剧火灾的合适地点。人们在聚集悼念活动过程中,甚至喊出了反体制的口号,露骨程度让人吃惊。11月27日,上海的聚集与中国其他许多城市发生的悼念活动一道(包括作者撰文时北京正发生的亮马桥悼念活动),引发世界各路媒体的关注。
这类涉及政治诉求的活动在中国十分罕见。借助手机和网络的快速传播,许多人看到这些“失语”多年的中国青年,在政治领域也有激昂和柔情。这是否是年轻人的急躁、轻浮之举,无从判断。但可以肯定,不论是防疫还是政治领域,今年中国社会不同阶层、不同年龄段的人们,都感觉到了些许压抑。
近日来北京疫情持续高位运行,我家所在的某行政区11月26日晚6时宣布各个小区不进不出,人们觉得受到基层政府违反“二十条”的冒犯;隔天,辖区内各个小区居民便自发在小区门口堵门、拆围挡“自行解封”,小区居民和社区工作人员推搡、对峙,几近演变成暴力冲突。这种突破封控的行为,在之前是不敢想象的,辖区政府也在11月27日晚间火速取消了这项政策。这种情绪上的躁动、焦虑,或多或少反映在疫情下每一个中国人身上。
中国给人们的印象向来是“稳定”“大一统”的,不由上层主导的起伏,似乎都是罕见的。但稳定、平衡并非是社会的常态,英国人类学家格拉克曼(Max Gluckman)就认为,社会是通过节制和规律的冲突,达到平衡和统一的,甚至认为冲突才是社会的本质,冲突就是统一的表现。另一位英国人类学家利奇(Edmund Ronald Leach)笔下的缅甸克钦人(景颇族)的社会,更是在贵族统治的中央集权制度,和人人平等的无政府状态的不断转换中达到平衡。“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每个社会在平衡和冲突之中都有历史周期。持续高压并不适合社会和个人的健康,压抑久了,人们需要情绪的突破口适当爆发,才能更好地帮助社会重回平衡。
和“既要、又要”的疫情政策一样,从1957年毛泽东首次提出以来,再到2016年大陆政府十八届六中全会上重提,中国一直追求一种“六有”政治局面,即“又有集中又有民主,又有纪律又有自由,又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的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但似乎又和疫情防控一样,顾此失彼,赢了疫情,丢了经济;有了纪律,没了自由;反对了“一放了之”,却迎合了“一封了之”;有了统一意志,却丢了个人心情舒畅。
这场中国的社会冲突,一半的问题是疫情,一半的问题是体制。对于疫情,叶胜舟在《中国抗疫的负面清单》(11月26日《联合早报》言论版)文末,预测中国将从动态清零演进到社会面清零、重症清零和死亡清零,我深以为然,中国的防疫措施已经到了不得不向重症清零和死亡清零转变的阶段。体制上,渐进的改革总是受欢迎的,但问题是,改革如何让人们感受到民主、自由、心情舒畅和自由活泼,让人们的怨气少一点。如何让防疫政策调整的过程中减少社会震荡,让中国政治框架的有限空间里“螺狮壳里做道场”改革出名堂,需要中国执政层的智慧和勇气。
作者是北京咨询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