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明报

作者：田德文

11月4日，德国总理朔尔茨带领德国龙头企业代表团访华，两国领导人展开了高层对话，给两国产业合作升级创造了良好的政治氛围。此访取得的务实合作成果，符合此前预期，其政治意味则值得进一步解读，这是因为朔尔茨总理访华，是在乌克兰危机深刻影响欧洲未来的背景下进行的。随着乌克兰危机持续发酵，欧洲在防务上对于美国的依赖空前增强；同时，由于欧俄能源合作遭到彻底破坏，欧洲工业将不得不转向依赖美国的能源供给，经济命脉已经受到美国箝制。那么，欧洲国家还能否继续通过保持一定程度的独立性，来维护自己利益？朔尔茨此次访华在这方面透露出一些重要信息。

与单边主义划界限 对欧洲他国起示范

第一，德国仍然具有自主发挥国际影响力的政治意愿。朔尔茨总理在与习近平会谈中表示：“世界需要一个多极化的格局，新兴国家的作用和影响值得重视，德方反对搞阵营对抗，政治家有必要为此负起责任。德方愿为推动欧中关系发展发挥应有作用。”这种态度，明显与西方集团中的单边主义和霸权主义倾向划清了界限。事实上，欧洲在世界舞台上发挥独立作用的空间依然很大，朔尔茨表示，在应对气候变化、保护生物多样性、抗击冠病疫情、应对粮食危机等很多全球性的问题上，“德方希望同中方保持沟通协调，更好维护地区和世界的和平与安全”。

第二，德国仍然具有推进与中国务实合作的经济动力。朔尔茨总理在与习近平会谈中表示：“德方坚定支持贸易自由化，支持经济全球化，反对‘脱钩’，愿同中方继续深化经贸合作，支持两国企业相互赴对方开展投资合作。”朔尔茨总理访华期间，中国航空器材集团公司与空巴公司签署价值约170亿美元的飞机批量采购协议，给中欧务实合作贡献一份大单。截至2021年底，在华德国企业已达5000家，今年前3季度德国对华实际投资同比增长114.3%，包括德国宝马集团、Mercedes-Benz集团、巴斯夫集团在内的德国龙头企业，都扩大了在华投资规模。应该说，德国企业已经对中国经济快车投下信任票，朔尔茨此访是为两国企业升级战略合作，创造更好的政治氛围。

第三，中德两国展现的战略互信，对欧洲国家具有示范意义。习近平在与朔尔茨总理会谈中强调：“政治互信破坏很容易，重建却很难，需要双方共同呵护。”按照构建“新型国际关系”理念，保持政治互信，需要国际行为体之间“相互尊重，照顾彼此核心利益，坚持对话协商，共同抵制阵营对抗、泛意识形态化等因素干扰”。朔尔茨总理对此有积极回应，表示“德方也愿同中方就双方立场不一致的问题交换意见，增进了解和互信，努力稳定、巩固和发展德中关系”。朔尔茨总理顶住国内政治压力访问中国所展现的政治勇气，对其他欧洲国家领导人应该具有良好的示范作用，对中欧关系发展具有积极意义。

料续被美针对经济 欧自救须增多元化

展望未来，欧洲国家受乌克兰危机的影响将持续很长时间。20世纪80年代，历史学家Paul Kennedy在其名著《大国的兴衰》（The Rise and Fall of the Great Powers）中，对1500至2000年大国崛起过程中的经济变化和军事冲突进行了系统研究，发现作为“挑战者”的崛起大国，不可避免地要与霸权国家发生冲突并最终落败，这就是所谓“挑战者落马定律”。

近年来，美国、西方普遍把中国定位为美国的“挑战者”。但在乌克兰危机过程中人们发现，欧洲可能才是那个首先“落马”的挑战者。这是因为1999年欧元问世后，成为仅次于美元的世界支付和储备货币，而这对美国的全球霸权构成了严重挑战。据统计，今年第二季度，美元在全球外汇储备占59.53%，而欧元以约20%位居第二。相比之下，人民币在全球外汇储备中仅占2.88%，排在日元和英镑之后居第五位，尚不足以对美元霸权构成挑战。

根据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数据，截至今年6月，美元与欧元支付份额，分别为41%和36%，欧元依然对美元的支配地位构成严重挑战。在乌克兰危机过程中，欧元兑美元汇率已经跌破1：1，在币值上被“打回原形”。即使如此，欧元仍然是挑战美元霸权的主要力量。由于美国已经取得通过控制欧洲能源供给来钳制欧洲经济增长的强大力量，未来持续针对欧洲经济是大概率事件。在这种情况下，欧洲正确的自救之路，是在能源和产业上尽快提高多元化程度，这是欧洲在困难形势下，最大限度保持战略自主的前提条件。

华势给欧战略支持 中德新层面建对接

作为欧盟最重要的国际贸易和全球治理合作伙伴，中国在这种情况下势必将给欧洲提供雪中送炭的战略支持。习近平在大陆政府二十大报告强调，在世界新的动荡变革期，中国将坚定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核心战略是“依托新加坡超大规模市场优势，以国内大循环吸引全球资源要素”，以此“深度参与全球产业分工和合作，维护多元稳定的国际经济格局和经贸关系”。在这方面，中国与欧洲国家之间的务实合作，具有特别重要的战略意义。从这种高度认识朔尔茨此次访华的政治意味，我们可以发现，实际上中国和德国之间正在新的层面上建立战略对接。由于欧洲内部和外部的不确定因素影响，中德合作未来发展肯定不会一帆风顺。但只要双方始终从战略层面推进合作关系，中德合作的未来前景就依然广阔，而且能给其他欧洲国家做出良好示范。

作者是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