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墙外
黄伟曼
英国《金融时报》上周刊登一篇题为《瞧,劳资天平是不是在倒向工人一方?》的报道。文中引述了曾在英国财政部任高职的达里奥·珀金斯(Dario Perkins)对目前全球劳动力与资本抬价之战的未来预测,论述引起了高度关注。
这位目前在研究公司TS Lombard担任全球宏观部门主管的经济学家形容,发达国家的职位空缺与失业工人的比例正在激增,而劳动年龄人口却在减少,全球经济新一轮的“宏观超级周期”(macro supercycle)即将到来,这意味着世界将迎来“高通胀、高赤字、剧烈宏观波动和快速轮动的商业周期”时代。有趣的现象是,与此同时,劳动力与资本之间长久以来倒向资本的“失衡”问题,或会得到缓解,许多如去全球化与气候变化趋势导致的经济结构性转变,相信将让权力转向工人。
珀金斯提出的政治经济论述总是既辛辣又吸引人,尤其在新自由主义思潮下,许多国家经济命脉遭资本垄断的局面中,一般工人阶级对经济结构的变动是否能让新的生产范式诞生,更是抱持期待。然而,即使对珀金斯的论述不完全买单,无可否认的是,如他所说,全球劳动市场正发生剧烈的变化,职场的游戏规则也不一样了。
不论是疫情期间世界各地发生的大规模辞职现象、居家办公的常态化、围绕四天灵活工作制的激烈讨论,或是一系列突然冒出就瞬间红火、与职场现象密切相关的网络新词——如中国员工主张的“躺平摆烂”、美国员工掀起的“安静辞职”(quiet quitting)运动——都显示即使在日常生活中,人们正在对劳动的意义进行反复思考,一个新兴的职场概念也正在悄然崛起。
以讨论已蔓延至亚洲职场圈子的“安静辞职”现象为例,对于一般老板来说,员工已对职业倦怠却又不递上辞呈离开岗位,而是只完成分内事,准时打卡下班,对加班说不,这是万万要不得的行为。
然而,近期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看到一位友人分析说,相较于“安静辞职”,职场上更常发生且更应遭到唾弃的或是“安静裁退”(quiet firing)现象,即老板不给你加薪、不定时给予你工作上的反馈、公司对你的职业发展前景缺乏规划,却也不把你“炒掉”的行为。
她说:“这明明更常发生,而且对于老板来说,以如此方式让员工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受到孤立、不获赏识,而自行提出辞职,似乎更符合公司利益。但这才是不该被接受的。”
友人的潜台词是,如果老板对员工采取“安静辞职”的姿态感到那么厌恶,那他们该做的是重新调整职场待遇分配。美国“安静辞职”运动背后揭露的,相信也是职场人士的不安,员工对于为工作搏命(hustle culture)的文化的反抗。
在职场上,人们面对严峻的现实,大家希望能更好地平衡工作和生活,但这似乎仍意味着必须放弃更高的工资、更好的职业发展。
在新加坡,近期备受关注的还有让人充满视觉想象的“鲸鱼与孔雀鱼”论。这是李显龙总理在今年的国庆群众大会上,为说服国人向国际顶尖人才敞开大门,所使用的生动比喻。
总理指出,1990年代,新加坡决定大力发展生物医学,新加坡科技研究局前主席杨烈国当时走访世界各地招纳贤才,说服了关键领域中一些响当当的人物前来新加坡。杨烈国称这些外来人才为“鲸鱼”,由这些“鲸鱼”负责指导本地同领域的“孔雀鱼”,即还在学习中、土生土长的研究人员,以此方式建立世界一流的人才库。
本周,人力部也推出新的高薪“顶级专才准证”,吸引职业位阶在月薪3万元以上的专业工作人士。
李总理的讲话揭示的是全球职场的另一现象,即在稳经济压力增大,疫情反复影响的当下,人才竞争的白热化。其中,泰国最近推出了10年长期居留签证,吸引投资者与高技术员工。在欧洲,不少国家正在拟定法律,推出各种特别签证,吸引起步公司的负责人和有专项技能的“数码游民”(digital nomads)等。
从表面上看,这样的“抢人大战”似乎意味着很大的决定权与筹码掌握在员工手中。然而,若仔细思考,在跨国界人才流动更高更频密的今天,只要是较孔雀鱼大一点的鱼儿,或都会想要到大池中畅游,而不会安分地待在小池里;小池里如果只剩大鲸鱼,孔雀鱼如今也看起来更像小鱼仔,如此的竞争模式,相信将与1990年代的情况大为不同。全球职场给予本地员工的,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优质人才的稀缺资源一向来是城市经济发展、产业升级不可或缺的要素。然而,在新加坡这样一个城市国家,人口不应仅承担着劳动者的角色。
面对挡也挡不住的全球职场变动与趋势,如何确保宏观经济稳定,经济利益均匀分配,人民生活水平持续提升,将是政府面对的最大考验。
作者是区域环保媒体与咨询公司益笔思(Eco-Business)编辑部助理主任
相较于“安静辞职”,职场上更常发生且更应遭到唾弃的或是“安静裁退”。全球职场给予本地员工的,既是机遇,也是挑战。在新加坡这样一个城市国家,人口不应仅承担着劳动者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