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海

理想几乎是每个人都有，而谈起理想又往往因历史事件，引出一些意味深长的思考。大家都晓得理想很美好，实现理想的道路很曲折；事实上不仅曲折，也可能是错误的。

二战前的欧洲，特别是经历大萧条之后，众多仁人志士认为资本主义已经没落，未来社会一定是中央计划替代市场自由竞争，目标是追求公平正义、充分就业、共同富裕。当时得到各阶层认可，其中包括罗素、爱因斯坦等，都纷纷表达对中央计划经济的支持。就在二战结束前的1944年，英国经济学家哈耶克对德国纳粹的形成研究后，对世界大声疾呼：大家先不忙努力走向计划经济之路。德国纳粹推行的中央计划经济及集体主义至上的政治追求，是最终成为法西斯主义的根源。

哈耶克在斯大林带领苏联红军与德国纳粹开战之际，公然指出：苏联现在与德国纳粹是敌对关系，但斯大林主义本质上藉由高度计划经济、集体主义，最终都会走向法西斯主义。哈耶克这一思想在当时并未引起太大反响，甚至遭到抨击。到20世纪70年代，世界经济出现严重滞涨，凯恩斯的干涉主义失灵，转而开始接受哈耶克自由市场竞争理论。基于哈耶克经济学方面的贡献，1974年获授诺贝尔经济学奖。最让世界认可哈耶克的，是1991年苏联解体，他1944年《通往奴役之路》一书中对斯大林主义的预言得到充分证实。苏联对内肃反，对外霸权，成为事实上的法西斯主义。

哈耶克认为世界各党派社会主义者大都是善良的，他们所追求的目标都是立志为人民打造更美好的世界，这点没有争议。问题就在于实现的手段有严重缺陷。以纳粹德国为例，推进中央计划经济，国家利益至上，走着走着，成了集权主义，在一元化舆论控制下，对犹太人全民讨伐，甚至杀戮，惨烈让如今的德国人十分震惊。但当年大部分德国民众都积极响应元首号召，为了德国，为了世界，完全无视光天化日之下的残暴。大家满怀解放全人类的抱负，每个人都决心牺牲一切，服从元首，服务国家，争先恐后成为国家机器上的螺丝钉。

二战前德国发生了什么？当时一众学者对中央计划经济的称赞，劳工组织和理想青年纷纷加入，使德国纳粹登上舞台，掌握了国家权力并通过修改宪法，在民主与法律之下，元首希特勒公然又合法地控制国家舆论，树立代表资本罪恶的犹太人为共同敌人，从排挤、打砸商铺，再到二战时集中营里的煤气毒杀。

二战后苏联发生了什么？1949年斯大林迎来七十大寿，笑纳了来自各国的生日礼物。中国主流媒体有专门报道，当时中国人民同样给斯大林庆生，表达友好之情。按马克思主义理论，人类社会将历经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直至共产主义社会。在资本主义社会就消灭了君主专制，到社会主义社会就是人民当家作主。但这时候苏联全国上下乃至国际社会主义阵营却一起大张旗鼓，为领袖开生日派对！

现在看起来，是身子进入社会主义，脑子还在封建社会，可见苏联时期个人崇拜已经达到什么程度。《国际歌》有一段歌词：“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无产阶级革命领袖一生反帝反封建，最后理所当然成了人民的救世主，岂非太过讽刺？

苏联经历斯大林时代的政治清洗，许多优秀人才包括科学家、经济学家及各行各业的知识分子被打上资产阶级标签，遭受群情激愤的针对；有人死在监狱，有人低头认罪，有人逃离祖国。同时，伪科学人物占据科学舞台，如李森科事件。

等到赫鲁晓夫上台，竟提出在中国常驻军队（联合舰队）。毛泽东勃然大怒，严辞拒绝。不久中苏断交，由兄弟变成敌人。接下来中苏边境冲突不断，如珍宝岛战役。苏联在中蒙边境陈兵百万，扬言要对中国实施（原子弹轰炸）外科手术式打击。在毛泽东“深挖洞，广积粮，备战备荒为人民”最高指示下，中国广泛开展三线建设以及开挖防空洞。当时苏联还对其他盟国实施了包括经济控制、军事占领等强力措施。那个年代，苏修和美帝是中国人民眼里的两大恶霸。

1991年，建国70年之际，过去为之奋斗的理想大厦突然塌陷了。那些耳熟能详的苏联青年为革命理想冲锋陷阵，光荣牺牲；为建设祖国，深入西伯利亚修建铁路，耗尽最后一滴青春热血的事迹，恍如隔世。

对于苏联解体的原因有多种说法。回到哈耶克的结论：苏联斯大林主义，从中央计划经济到个人集权再到法西斯主义的演变，是必然的。这一论述在47年后果真言中。集体主义有时可以体现出英明与高效，但历史演进却往往变成坏人当权者多于好人。这是因为当集体目标成为个人上升目标时，往往是不择手段也要完成，没有野心且诚实善良的人通常做不到。组织内部不断趋同，最后掌权者中，好人就会越来越少，坏人就会越来越多。“在我们竭尽全力自觉地根据一些崇高的理想缔造我们的未来时，我们却在实际上不知不觉地创造出与我们一直为之奋斗的东西截然相反的结果。”（哈耶克）

历史事件提醒我们，理想是美好的，手段却可能引向错误。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对德国纳粹以及集权者的恐惧也源于此，至今未消。人类世界显然仍不太平。

作者是中国山东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