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达

东西方冷战已过去30年，也就是整整一代人。后冷战的一代成长在现代文明发展、全球化经贸繁荣的全新环境中，可能对曾经惊心动魄的冷战历史，已颇感陌生了。

冷战的核心是东西方意识形态和地缘政治之争。西方实行现代民主资本主义，而苏联集团搞的是传统集权社会主义。双方的地缘政治争夺主要集中在欧亚大陆及其边缘地带。冷战期间也发生过几场局部热战，譬如朝鲜战争、越南战争、阿富汗战争等等。

冷战虽已结束，但各国对冷战历史经验教训的反思总结从未停歇。在某些关键问题上还存在困惑及争议。譬如苏联解体是内因还是外因，必然还是偶然？苏联固然输了冷战，但这就意味着美国赢了吗？意识形态之争是否也伴随着文明冲突？

不过时代演进并非直线运动，有时也会走弯道，甚至回头路。俄罗斯和普京最近就通过悍然入侵主权国家乌克兰，开启了“冷战2.0版”，即以一场局部热战，复原了与西方和现代国际社会的全面对峙。联合国在3月底4月初，举行了两次全体会员国投票表决，结果世界绝大多数国家谴责俄罗斯侵略，赞成暂停其人权理事会成员资格。

普京和俄罗斯的最大“贡献”，在于以实际行动和生动案例为当今世界和新一代人，解惑回答了历史留下的某些重大悬疑和课题。

冷战结束后，各国政要和观察家对世界和平发展前途感到乐观，因为“民主国家之间不打仗”。纵观过去30年，民主国家之间确实没有发生过具规模的战争。战争和冲突是怎样引发的？1991年伊拉克萨达姆试图侵占吞并科威特；2001年奥萨马基地组织发动对美国的九一一恐怖袭击；2014年普京武力吞并乌克兰领土克里米亚半岛。现在，普京和俄罗斯悍然出兵侵略乌克兰，再次证明俄罗斯的民主法治已经名存实亡。

在民主法治内部分权制衡的框架下，战争决策很难为个人或小圈子所左右，而是具备充分的理性辩论和纠错的回旋空间。同时，民主国家本身作为共和协商体制，遇到涉外争议和争端时，也更加善于彼此外交谈判斡旋，而非动辄诉诸武力解决。

普京还为世界揭示出三个真理：首先，国家间单纯的经贸关系发展，无法防止和化解战争。相反，在缺乏现代价值观和文明共识的情况下，经贸资源也可能被“武器化”，加剧国家间争端冲突，直到俄罗斯目前这样真刀真枪赤膊上阵。再简明扼要些：光有钱还远远不够，还须有价值认同和文明保障，才能达成和平发展与国家安宁。

再者，强大的政府不等于强大的国家，或者说，真正强大的现代化国家，力量来自于有限制的政府和发达的民间社会。俄罗斯这些年来，把普京政府及个人愈捧愈高，愈做愈强，严厉针对对内一切不同政见，强势出击所有对外争端。但这样的国家，整体是否真正强大呢？俄罗斯近年的经济表现持续低迷，通过这次俄乌战争，更昭显俄罗斯的军力及综合实力已经跌到三流国家的行列。

还有，文明确实存在不同发展层次和代差，主要表现在基本面与核心价值观上。不能只强调自身文明的特殊性和特色，而忽视了核心层面上的差距。例如当下俄罗斯社会和政治文化，无论扯到什么东正教义、沙俄传统、欧亚大陆地缘利益、第三条道路等等，归根结底，这个文明和体制的本质具备多少人民主体、人民权利、人民选择？这才是决定一个文明层次高低的关键所在，才是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分水岭。

总之，普京与俄罗斯目前气急败坏，让“岁月静好”的国际社会重新警惕、团结和行动起来，为了最新的共识：现代化尚未成功，全世界仍须努力。

作者是在美国的国际文化战略研究和咨询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