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大阶段目标实现的可能性

我们必须承认，以中国现在的发展态势来看，十九大提出的阶段目标，至少在以下几个方面实现的可能性很大。

第一是廉洁高效、党国一体的政府体制。在高压反腐、严明纪律、业绩考核和未来可见的提高待遇等多重驱动下，政府的行政能力有望继续提高。

第二是以法治国。这未必是学术意义上的广义“法治“（rule of law），但却有可能建立基本的法律平等适用、公开透明、清晰可理解、一致统一、提供可预见性、内容合理并得到执行。

第三是时不时被政府干预和校正方向的市场经济，其中同时存在强大的国有经济和活跃的民营经济，有被政府补贴或政策鼓励的创新，也不乏政府对富豪巨头结合政治的警惕和以各种手段对高收入的调整。

第四是民生。中国共产党很清楚其当代正当性的来源是对民生的照顾，这既是呼应人民的自然需要，也是对几千年历史上历代中国政府功能的继承。平心而论，在中国特定的政治传统和政治文化中，解决好了民生问题，就能够团结绝大多数国人。民生问题，既包括住房、医疗、教育等基本需要，也包括生活设施和资源的现代化、便利化、充分供应和品质不断提升，从而要求政府不断进行基础建设，增加公共物品的供应，也要求政府保障（而不是打压）消费品的生产、供应和品质提升。

第五是环境保护。这其实是一个令人诧异的发展，因为环保在过去几十年来一直流于表面文章，从未进入中国政府最重要的议程。但十九大对环保工作的浓墨重彩书写，以及过去数年来环保方面的切实行动，显示了前所未有的对自然环境保护的重视和“建设美丽中国”的政治意愿。

第六是中国在国际社会以硬实力为根基的地位的提升，这一点以中国在国际贸易和投资领域的领先地位来衡量已然十分明显，中国在地缘政治和国际关系中的分量也是日渐吃重，“一带一路”等战略性工程更会日益提升中国的国际地位。

如前所述，这个模式阶段性目标实现的可能性很大，但其面临的挑战尤其是内在矛盾也不容忽视。首先是作为一个几乎完全自上而下推动的模式，它的实现有赖于中国领导层尤其是最高领导的强大政治意愿。既是我们从最乐观的角度假设现在的最高领导确实有着这样的政治意愿，它也存在着“人存政举、人亡政息”的巨大风险。

第二，权力的行使一定需要监督，否则被滥用而害人害己，当权者自身也难有好下场。西方的宪政体制采取三权分立的方式来制衡权力，而中国的党国体制目前主要靠自身监督，这种方式的可持续性其实很弱。

第三，只有充满活力的社会才能对内提供幸福生活对外独立自存并受到尊敬，而活力基本上来自自下而上的创造和创新。如果中国集中统一的党国体制仍然要靠最大程度地压制批评、打压学术和言论自由来维稳，那么就会日益挤压创新的空间，也难以持续发展，更难以向国际社会投送软力量。以权利滥用的惯性而言，这个平衡非常难以把握，考验执政能力。

目前看来十九大能够建立一个稳定的领导层，也对中国未来几十年的发展提出了一个基本框架，但鉴于中国面临的巨大内外挑战，长远来讲一切还得且走且看。

作者是新加坡国立大学法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