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对加沙的战争导致巴勒斯坦平民大量死亡，能否证明是蓄意的、不可避免的，是个难点。

2023年12月，南非向国际法院（ICJ）起诉以色列在加沙地带种族灭绝。在此之前，2022年2月，乌克兰向国际法院起诉俄罗斯种族灭绝。至此，俄乌战争、以哈战争均已拿到国际法院审理。

国际法院是联合国主要司法机关，依国际法解决国家之间的法律争端，并对联合国各机关和专门机构向其提出的法律问题发表咨询意见。为审理前南斯拉夫解体过程中的战争犯罪行为，联合国成立了前南斯拉夫问题国际刑事法庭（简称前南法庭）。

最严重的犯罪

种族灭绝（genocide）是最严重的犯罪。《防止及惩治灭绝种族罪公约》称之为“有史以来，灭绝种族行为殃祸人类至为惨烈”。《公约》把它叫作灭绝种族。由于种族灭绝是目前主流称呼，本文沿用，但是在引用《公约》时，不改变原文。

按照《公约》的规定，灭绝种族系指蓄意全部或局部消灭某一民族、人种、种族或宗教团体，犯有下列行为之一者：

一、杀害该团体的成员；

二、致使该团体的成员在身体上或精神上遭受严重伤害；

三、故意使该团体处于某种生活状况下，以毁灭其全部或局部的生命；

四、强制施行办法，意图防止该团体内的生育；

五、强迫转移该团体的儿童至另一团体。

国际法院最早受理的种族灭绝案是1993年波黑诉南斯拉夫案。被告的全称是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后来改名为塞尔维亚和黑山，最终由塞尔维亚共和国代表出庭。

波黑战争期间，塞尔维亚族武装在斯雷布雷尼察屠杀了7000多名波斯尼亚克（即波斯尼亚穆斯林）男人。前南法庭认为，被屠杀的男人占斯雷布雷尼察的波斯尼亚克族人数的五分之一。考虑到他们多数被官方列为失踪人员，配偶不能再婚和生育，可能导致这一地区该族的灭绝（见科尔斯迪案上诉判决书第28段）。

2007年，国际法院在波黑诉塞黑案判决书中认为：波黑塞族共和国（正式称呼为斯普斯卡共和国）军队成员的行为是种族灭绝；塞尔维亚共和国未犯有种族灭绝罪，但违反了阻止和惩罚种族灭绝的义务。

用通俗的语言讲，斯雷布雷尼察的种族灭绝是波黑的内部行为，与塞尔维亚没有直接关系。这一结果令波斯尼亚克人非常失望。当时，波黑的政治斗争激烈。波斯尼亚克人想借助判决削弱塞尔维亚共和国，甚至想取缔它。

国际法院受理的第二个种族灭绝案，是1999年克罗地亚诉南联盟案。塞尔维亚提出反诉，指控克罗地亚对塞尔维亚族人种族灭绝。2015年法院做出判决，驳回克罗地亚的诉讼请求和塞尔维亚的反诉请求。

证实国家犯种族灭绝罪很难

从上述案件可以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国际法院是否受理关于种族灭绝的起诉，是个程序焦点问题。之前的诉讼争执颇多，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资源。具体可参见拙作《南联盟三起国际案例的管辖权争议》。

第二，证实国家犯有种族灭绝罪很难。南斯拉夫解体过程中发生了众多的战斗，只有斯雷布雷尼察的杀戮行为被认定为种族灭绝，而且这个行为是国内民族之间的种族灭绝，不是国家之间。

要证实犯有种族灭绝罪须满足两个条件：屠杀的人达到一定的比例，可能导致该团体在某地区灭绝；屠杀等行为是蓄意的、不可避免的。以色列对加沙的战争导致巴勒斯坦平民大量死亡，能否证明是蓄意的、不可避免的，是个难点。

如果俄罗斯或以色列被国际法院判决犯下种族灭绝罪，将是史无前例的、影响深远的事件。无论从政治、军事还是国际法角度，意义都非常重大。想想，一个国家被判犯有种族灭绝罪，对这个国家的声誉会有什么样的冲击！连德国、日本这些发动二战的，都没被判决国家有罪。

作者是法律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