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香港《明报》社评

特朗普成为美国历史上首名遭刑事指控的前总统，被控34项罪名，是上周轰动全球的新闻。由于特朗普早前已宣布将参选2024年总统大选，他也将是首名被刑事起诉的美国总统参选人。纽约曼哈顿大陪审团的检控决定，不仅可能改变明年美国总统竞选形势，更可能成为美国选举政治的一道分水岭。无论特朗普入罪与否，都将成为美国政治及法制史上的一个先例。比起官司本身，更引人注目的是，民主、共和两党围绕这宗官司展开新一轮恶斗，令司法卷入政治斗争，将对美国三权分立的政治体制造成怎样的伤害，以及美国会否再出现更大规模的社会动乱。

支持率不跌反升 明年大选形势变

特朗普被指控的34项罪名，都与包括向艳星支付“掩口费”的伪造篡改文件纪录有关，特朗普全部作无罪抗辩。法律专家认为，按照美国法律，即使特朗普被定罪，他仍可继续参选，这场官司对他个人的政治前途是福是祸未有定论。有分析指，特朗普官司缠身，相较于佛州寓所存放机密文件案和冲击国会山案所涉“叛国罪”，“掩口费”案的伪造篡改文件罪，相对轻微。即使特朗普精力充沛，要在打总统选战的同时，应付多宗刑事案庭审，恐非易事。由于其控罪涉及婚外情等私德问题，也可能令保守派宗教选民对他的支持减低。

不过，特朗普擅于操弄舆论，煽动支持者情绪，在他被检控后，其支持率不跌反升。路透社/益普索（Ipsos）的网上民调显示，有约48％共和党人支持他参选总统，高于此前44％。佛罗里达州州长德桑蒂斯（Ron DeSantis），支持率仅约19％，远低于上月的30％。雅虎新闻和舆观（YouGov）调查公司的最新民调显示，特朗普在倾向共和党的选民中的支持率达57%，领先德桑蒂斯26个百分点，而两周前，他领先的优势仅有八个百分点。其竞选团队声称，在他提堂前后一周内，收到的捐款就高达1000万美元（1332万新元），并征集到1.6万名义工。

由此可见，起诉反成为对特朗普政治能量的加持，并成为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进程的转捩点。现在，共和党各派迅速归边，特朗普重回党内共主地位，原先预期的拜登、特朗普与德桑蒂斯三强鼎立总统大选格局随之变化。共和党附和特朗普有关对其起诉是“政治迫害”的指控，为国会调查拜登之子、阿富汗撤军失职行为，注入新的动力与合法性，特朗普可能以“复仇者”姿态强势回归，令选民陷入愤怒、恐惧和倦怠的情绪政治，为明年大选带来新的变数。

可笑的是，由于美国法律规定，卸任总统有权获特勤局（USSS）终身保护，保护的特工们有义务“不惜一切代价”给予保护，若特朗普被判处监禁，将创下特工在狱中保护卸任总统的先例。但相对该案对美国政体的冲击，这一先例微不足道。

特朗普将所有针对他的法律官司一律指为民主党的“政治迫害”。而事实上，这些民事、刑事案件，的确大多由民主党检察官在民主党选区展开调查。以“掩口费”案为例，主控检察官布拉格（Alvin Bragg）是民主党人，证人证辞大都来自反特朗普人士，主审法官梅尔尚（Juan Merchan）也被指曾多次向民主党组织捐款。梅尔尚前年曾主审特朗普集团税务欺诈案，当时的主控检察官也是布拉格，他后来因种种原因主动撤销检控。所以，这次诉讼突然提起，瓜田李下的政治因素很难排除。美国有线新闻网络（CNN）的最新民调显示，四分之三受访者相信，特朗普被起诉，确有政治因素。

起诉背后政治因素 党争损害三权政制

共和党籍众议院议长麦卡锡，已经公开指摘检察官布拉格是在“玩弄”起诉，伤害整个国家，拜登政府是否会发声，参与这场司法博弈，民主党内仍有分歧。可见特朗普被起诉，已令美国政治生态加剧分裂，行政、立法和司法三权之间的职责分工日益模糊，令人逐渐丧失对美国司法的信心。

长期以来，美国一直对其自我纠错的制度和清晰的权责约束共识等原则引以为傲。今次起诉显然将导致人们对美式民主与法治产生强烈质疑，也将美国政治制度的衰败暴露无遗。一方面政党恶斗在加剧，美国政治的质量在下降；另一方面社会左与右、种族之间、基层与精英之间撕裂加剧，资本集团内部亦发生分裂，以金融、科技为代表的虚拟及全球资本，同以特朗普为代表的实体、本土资本之间的矛盾日益尖锐化、白热化。

人们担心，在立法、行政两分支日趋“武器化”之后，司法分支也卷入质疑声浪之中，使其在社会力量动态平衡中的调节作用逐渐衰弱。无论这次起诉理由是否适当，已经为地方检察官起诉前总统打开了方便之门。如果追究前总统的罪行成为政治斗争工具，报复与追责将令未来的政治矛盾恶化，美国将变成另一个韩国；如果特朗普在面临指控或定罪的情况下赢得总统职位，标志美国政治制度日趋“拉美化”，其合法性、公信力和运行效力，定将遭受更严重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