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彭博社

作者：马克·古尔曼（Mark Gurman）

今年3月底，苹果公司首席执行官库克对中国进行了疫情爆发以来的首次访问，说是一次高级别的外交出访也不为过。库克带着同事们去了苹果在三里屯的专卖店，还私下与高级政府官员会面讨论苹果的业务运营。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他对与会者说“我相信这种共生关系是我们双方都乐见的”。与此同时，库克还宣布将扩大在中国一项耗资数百万美元的乡村教育项目。

库克在苹果最具标志性的成就之一是打造了与中国的良好关系，这点在美国科技企业中是相当少见的。过去20多年，苹果在中国成立了一个巨大的制造和装备中心，拥有数千商业伙伴。迄今苹果在中国大陆已经开设了逾40家门店，该公司近20%收入来自于包括香港和台湾在内的大中华地区。

但苹果的中国模式如今面临着近年来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据了解苹果业务的知情人士透露，有人听说苹果高管正在发展与其他国家的联系，以减少公司对中国市场的依赖。因为未授权公开发言，消息人士要求匿名。苹果拒绝对此事置评。

中美贸易战期间苹果已经面临多元化市场的紧迫压力，到了疫情爆发时这种需求变得更为迫切。2020年，库克在年会上表示，疫情后仅会对供应链进行小幅调整，但显然实际情况远没有这么轻描淡写。

苹果的努力主要集中在印度、越南、马来西亚和爱尔兰。其对这几个地方的定位是：印度生产iPhone和其他配件，越南组装AirPods和Mac电脑，马来西亚生产部分Mac电脑，爱尔兰供应iMac等相对较容易生产的商品。苹果公司运营部门主管已指示员工专注于采购更多零部件，并在中国境外建立生产线，以便在2024年推出更多新产品，不过该公司还计划保留在中国的广泛运营。

在库克的直接参与下，苹果还召集了数百名员工成立了一个被内部人士称为“虎之队”的组织，专门解决供应链中的弱点。不仅如此，苹果还在中国和其他国家的供应商工厂设立了办事处，评估设备的维护安排，为包括螺丝在内的每种零部件制定更全面的备货供应商名单。苹果还在着手完善预测能力，以对可能出现的供应短缺做出更准确预估。

除大陆外，苹果公司也正研究减少对台湾芯片制造商的依赖，主要出于对地缘政治紧张局势集中在台湾的担忧，不过这方面工作苹果启动的较晚。从明年开始，苹果准备从台积电亚利桑那州工厂采购很少一部分芯片。由于目前找不到台湾芯片产能的可替代品，对于苹果来说，改变芯片产地要比迁移组装线困难的多。而且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如果台湾芯片产量减少，苹果可能需要近一年时间才能推动零部件产量回升。

苹果的行事秉承谨慎原则。该公司领导层担心，如果向其他国家转移太多产能或者转移太快，北京官方可能会对苹果施加报复。在民族主义情绪高涨的情况下，中国消费者可能抵制美货。另外，苹果也担心越南等国是否可以保证高标准的生产质量，他们尤其不放心马来西亚。

苹果内部同样存在微妙的力量博弈，不同团队的任务和目标截然不同。比如采购零部件的团队，他们的任务是在世界各地寻找必要的零部件，但在新的地理位置上确立生产工作流程则需要负责制造的团队来处理，这个团队的任务是分配大量的人力和财力来建立新的总装生产线。如果因为在中国境外生产而造成潜在的质量和功能性缺失，苹果的产品开发团队可能会反对开辟海外生产线。一位知情人士称，苹果将不得不在多元化和工程之间做出权衡取舍。

苹果内部对制造和组装业务迁移的试验已经进行了十多年。2012年，该公司与最大代工商富士康合作在巴西生产部分iPhone手机以规避进口商品的关税。第二年，为了应对国内政治压力，苹果开始在伟创力位于德克萨斯州工厂生产Mac Pro。但这两个项目后来推进的都不顺利。苹果已经减少了在美国的Mac Pro生产，现在只在美国进行该产品的象征性装配。

更持久的转变始于2017年，当时苹果开始在印度生产一些低端iPhone。总体而言，当时苹果并没有大力削弱与中国的联系。彭博行业研究的一项分析发现，从2017年到2020年，苹果的中国供应商数量出现增加，而其他一些国家的供应商数量减少。

冠病疫情刚爆发时，苹果基本安然无损，但随着疫情的持续，挑战开始不断累加。2022年，该公司最重要的项目遇到了严重的推迟和配件短缺。由于疫情爆发导致广达电脑工厂停工，更新版的MacBook Air推迟了几周才发布。主要生产iPhone 14 Pro的富士康工厂也因为多种原因而一度关闭，造成的供应链问题一直延宕到2023年。2022年假日季苹果的收入再次下滑，这是该公司自推出iPhone以来第二次出现这种情况。

富士康的问题凸显出供应全面中断可能带来的风险，这将考验苹果持续生产产品的能力，同时也证明现有的多元化生产地的计划是明智选择。苹果最雄心勃勃的方案是印度，该公司计划在印度和多家合作伙伴一起生产iPhone，AirPods和Apple Pencils，以及iWatch, iPad和Mac的配件。苹果已经邀请富士康、和硕、纬创这三家来自台湾的主要组装合作伙伴到印度生产设施。最近苹果还在印度引入又一家重要供应商Tata，由该公司负责生产iPhone的外壳，并最终组装整个产品。

2022年生产的2亿部iPhone中，超过650万部是在印度生产。苹果的目标是到2023年将印度产量提高到1000万部。参与该计划的人士认为，明年这个数字可能会超过1500万部。有些人认为，如果按照最激进的时间表，到2025年，苹果可能将印度产量占比提高到25％。据知情人士透露，苹果还就将iPad和iWatch的生产转移到印度进行了初步讨论，但短期内不太可能真的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