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两个平行世界，一个没有手机与互联网（第一个世界），一个没有厕所与下水道系统（第二个世界），你会更想在哪一个世界里生活？

相信不少人都会选择第一个世界。毕竟一个没有手机与互联网的世界，只是增加了沟通成本与不便，对于基本的生理需求与生活质量影响不大；第二个世界里缺少的东西，却极大地降低了日常生活质量。相对于手机与互联网，厕所与下水道系统更能代表城市化的进展，也代表着人类文明的进步。

这两个平行世界究竟只存在于幻想中，还是在现实生活里真是存在？

其实第一个世界并不罕见，在广阔的地球上，信号塔覆盖不到的地区还有很多，也并非都是文明未曾触及的荒蛮之地。然而，第二个世界其实也存在于现实中。

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2020年肯尼亚的基本卫生设施普及率约33%。肯尼亚官方数据显示，该国同年的手机普及率接近68%；数据进一步细分后，移动互联网普及率超过一半，达到53.4%。显然，在肯尼亚找手机联网比找厕所容易。

美国西北大学的经济学教授罗伯特·戈登（Robert J. Gordon）早在10年前的一堂公开课上，就曾提出上述手机与厕所的假想选择题。当时台下笑成一片，但戈登借此抛出了一个更令人深思的问题：当前美国的经济增速，是否还能与20世纪初时期相提并论？

戈登在2012年发表的一篇论文中指出，进入21世纪后，美国经济增速面对来自人口、教育普及、贫富差距、全球化、能源与环境危机，以及公共与政府债务累积等六个方面的挑战。同时，他也认为社会上普遍高估了创新对推动经济增长的作用，如内燃机、电力、互联网等能产生跨时代影响的发明越来越少见。戈登当时预测，这些因素都将拖慢美国等发达经济体的增长幅度，让全球经济前景蒙上阴影。

戈登的论点在当时就引起学界与政界的激烈讨论。支持他的一方认为，发达经济体生产力增速下降、平均工资停滞、贫富差距加大，都是能够证明戈登有关创新对于经济增长效益递减的现实证据。然而，反对的声音指出，理论不够全面，忽略了人工智能应用、机械自动化等对推动经济发展的贡献，同时也没有考虑发展中经济体对于全球经济增长的助力。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日前就预测，中国今年国内生产总值将增长5.2%，经济的强劲反弹将提振全球经济，约占全球全年增长的三分之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资本总是追逐利益的最大化，从中国到印度再到非洲大陆，哪里的生产资料成本越低，企业就会朝那里转移。当劳动力失去价格优势时，一个经济体只能从技术进步及推动消费上找寻新的发展点。这正是新古典经济增长模型的精髓——经济增长的路径是稳定的，后期增速会放缓，只有技术进步才能推动长期的增长。提出这个模型的，恰好就是戈登的导师、198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罗伯特·索洛（Robert Solow）。

再说回开篇提到的两个平行世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移动互联网与下水道系统所代表的城市化建设，是人类发展进程中两条平行的道路。一条降低了沟通成本（移动互联网），一条解决了现实问题（基础卫生设施）。两条线路对于基础设施和前期资金投入的要求都不相同，普及速度也同样有差别，因此出现如肯尼亚这种手机比厕所普及的现象，也并不意外。

（作者是伦敦商学院MBA硕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