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进党主席赖清德3月18日在脸书发文《不忘初衷、捍卫民主，谢谢永不懈怠的野百合》。他指出1990年的野百合学运，为台湾民主运动史写下“波澜壮阔的一页”。当日其实也是九年前太阳花学运发生日，不过赖清德在脸书上没有任何表示。野百合学运与太阳花学运都爆发于3月中旬，但相隔24年。两者有相似之处，也有重要差别。

野百合学运与太阳花学运都发生于国民党执政期间——前者在李登辉时期，后者在马英九时期。野百合学运并未导致台湾出现政党轮替，之后的国民党仍在台湾连续执政10年左右。太阳花学运结束后约两年间，国民党则连续在两场选举中大败，导致民进党在台湾全面执政。

两次学运爆发前，台湾社会都累积了巨大的不满情绪。野百合学运前，除了更早前的美丽岛事件、林宅血案、陈文成事件外，后期还发生了1986年的五一九绿色行动、二二八事件40周年大游行、1987年高雄反五轻运动、1988年的五二零农民运动、郑南榕自焚以及1989年台北的无壳蜗牛社会运动等，社会能量不断蓄积，终于激发野百合事件。太阳花学运前，除野草莓运动外，还出现了反媒体垄断运动、洪仲丘案、大埔事件等。民众不满情绪可以通过投票表达，也可以在街头表达——采取静坐、游行、绝食等方式。以静坐、绝食为主的野百合学运持续时间较短，也未发生严重冲突；但太阳花学运有所不同，期间发生了三二三占领行政院事件。

野百合学运的诉求包括解散国民大会、召开国是会议等，都与台湾民主化改革有关，且不直接涉及两岸关系。太阳花学运的诉求，包括退回《海峡两岸服务贸易协议》（服贸协议）、两岸协议监督法制化等，直接涉及两岸关系。与野百合学运相比，太阳花学运民粹色彩更鲜明——主要是反中民粹。两次学运相距24年，其间台湾本土化、去中国化影响越来越深入，尤其对年轻一代而言。

野百合学运的主要诉求，其后大致得到实现，从这个意义上看，基本算是成功的。客观上它也起到加速台湾政治革新的作用。至于太阳花学运——按照学运领袖后来的看法——在阻挡服贸协议上成功了，但在推动社会更进步方面失败了。该学运的诉求，还包括召开公民宪政会议，但无论国民党的马英九政府还是民进党的蔡英文政府，对此都未真正表现出兴趣。太阳花学运在台湾进一步民主化方面发挥的作用非常有限。至于阻挡服贸协议的利弊，台湾不同阵营的看法并不一致。

李登辉与民进党都是野百合学运的受益者。学运有助于时任国民党主席的李登辉继续展开与党内保守派的斗争。野百合加速台湾民主化以及本土化，导致政党轮替。它还为民进党提供了部分政治人才。另外，民进党又是太阳花学运的收割者。受该学运直接或间接影响，2014年和2016年的选举，民进党都大胜。柯文哲也算太阳花学运的受益者，他在2014年11月击败国民党的连胜文当选台北市长不久就坦承：“洪仲丘加上太阳花，最后集其大成才是台北这场选战。”

野百合学运的一些代表人物，目前是民进党的中坚，包括高雄市长陈其迈、台南市长黄伟哲、总统府秘书长林佳龙、行政院副院长郑文灿、文化部部长史哲、立法委员范云等——里面甚至有民进党的明日之星。这些人在学运结束后未组建新政党，而是先后加入民进党，并为该党发展壮大做出重要贡献。

太阳花学运的代表人物，则多未加入民进党，而是组建了新政党时代力量，参加者包括黄国昌、陈为廷、吴峥等。后来陈为廷、吴峥等退出时代力量，黄国昌也不再是该党领导者。目前来看，时代力量一方面已淡化“太阳花”色彩，另一方面或正走向泡沫化。2024年选举，时代力量会面临非常严峻的考验，如果它像另一泛绿政党台联那样泡沫化，或许就标志着太阳花学运影响进一步消退。

社会民主党也成立于太阳花学运后，成员包括魏扬（三二三占领行政院事件指挥）等，但它的影响还不及时代力量。

曾与时代力量合作的林飞帆（太阳花学运重要领袖），在2019年出任民进党副秘书长。赖清德今年1月就任党主席后，林飞帆离任。卓荣泰当民进党主席时延揽林飞帆任副秘书长，是为抢攻青年选票（包括支持时代力量的选票），而赖清德可能不需要他发挥类似作用。林飞帆算是少数太阳花学运人士加入民进党的代表。

与野百合学运相比，太阳花学运在台湾社会争议更大，目前仍不能盖棺定论。公众对刚发生不久的重大事件的看法，一般不因事件结束而固定化。太阳花指标人物在学运结束后的表现，或多或少会影响部分公众对学运的印象——比如陈为廷因曾对女生袭胸而退选立委、林颖孟涉嫌诈领助理薪资、李柏璋牵涉数起妨害名誉案等等。黄国昌任立委期间遭遇罢免案，虽然涉险过关，但同意票远多于不同意票（尽管未达罢免门槛），足令其难堪。太阳花代表人物，较之野百合前辈，从政之路会更曲折。

2022年，台湾的政治氛围又转为“讨厌民进党”，不过民众用选票而非街头行动表达不满——于是民进党被“下架”。如果国民党在2024年大选再次获胜，应能彻底摆脱太阳花学运后的被动局面。至于民进党若再败选，会面临与2008年陈水扁下台后类似的困境。太阳花学运曾导致政党轮替，若出现新的政党轮替，太阳花的一页会大致翻过去。

作者是旅加时评人，两岸关系问题研究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