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洁

中国究竟会在多大程度上支持俄罗斯，一直是乌克兰战争中最重要的问题之一。2月20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警告，中国可能很快会向莫斯科提供武器（“致命支持”）。但中国随后在2月24日，即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满一周年的日子，发布了一份立场文件，呼吁通过政治手段结束冲突，却明显未提及与俄罗斯的“无上限伙伴关系”。

中国的目标是让自己成为一个中立的调解者。事实上，北京与俄罗斯的关系仍未改变，即使这一关系在过去一年中，越来越令中国外交官感到苦恼。他们的工作是继续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但随着俄罗斯总统普京在核边缘政策和出格言论上不断加码，这项任务变得日益困难。

随着普京以最残酷的形式颂扬丛林法则，中国必须留心不要过多卷入冲突。毕竟俄罗斯显然处于劣势，而中国则极其希望修复与欧洲主要经济体的关系。普京当然很想表明自己有中国撑腰，这也是他最近主动接见中国最高级别外交官王毅，并暗示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即将来访（编按：习近平已于3月20日至22日访问俄罗斯）的原因。这一外交进展使他能够把中国的矛盾立场，展现为对入侵的实际认可。

虽然中国与俄罗斯结盟很可能得不偿失，但我们必须记住中国与克里姆林宫维持良好关系的原因，可不仅局限于乌克兰战争。首先，两国共享着近4300公里边境线（大约相当于欧洲的宽度），而这些边境线的确切位置，甚至直到本世纪初才最终敲定，期间历经了几代人的约2000场谈判。

但时至今日，1950年至1960年代中苏分裂的阴影仍然笼罩着双方，且不可能很快消散。专注于美国及盟友在东亚和印度—太平洋地区动向的中国，根本无法承受其他边界地区的对峙或动乱。

此外，与“西方集体”不同，中国的外交政策一直是由利益而非价值观决定的。即使与俄罗斯的密切联系，也主要是基于两国对美国霸权的共同不满。通过深化双边合作，它们近年已经能够形成一定程度的大国地位来制衡美国。

然而，普京在乌克兰的鲁莽冒险，给习近平和新成立的政治局班子，强加了一系列新的经济、金融和政治风险。俄罗斯发动的战争，使西方国家比以往更加坚定地团结起来。随着中美关系陷入新低，中国领导人期望避免同时疏远该国其中一个最大的贸易伙伴：欧盟。

这就是习近平和中国外交官，谨慎地不去全盘接受克里姆林宫谈话内容的原因。被“西方集体”孤立，对希望本国经济能在实施多年“冠病清零”政策后强劲反弹的中国来说，不是个有吸引力的选项。在尝试保持外交和贸易渠道畅通的过程中，中国的主要策略是向欧洲国家保证，它会利用自身与俄罗斯的关系，来限制普京部署核武器。

同时，中国正重新推动加强与全球南方国家的联系，这些国家中有许多都不会像西方国家那样，完全从道德角度看待乌克兰战争。中国在最近的立场文件强调能源和粮食安全，或会让发展中国家感同身受，它们一直在为这场战争对经济的负面冲击而感到不安。大多数非西方国家都希望通过重振贸易和投资来推动疫情后复苏，因为它们可没有新近蓬勃发展的国防工业可仰仗。

如果中国自觉与整个西方的的矛盾越来越大，而不仅仅是与美国，那就应当避免与俄罗斯走得更近。但理智或许无法获胜。乌克兰战争继续考验着中国在相互冲突的利益，和快速变化的情绪的夹缝中穿行的能力。

这可能是中国通过协助解决重大国际危机，而获得全球认可和赞誉的最后几个良机。但习近平须要给他在克里姆林宫的“无上限”好友，明确划定一条上限。

作者是英国皇家国际事务研究所

亚太项目中国事务高级研究员

英文原题：China's Precarious Balancing A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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