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兴杰

七国领导人12月12日峰会后，发表了一项包括18个要点的联合声明，其中至少10点涉及俄乌战争，尤其值得关注的是，提到“战后和平安排”的议题。在涉及俄乌战争的相关内容中，俄乌战后秩序的雏形逐渐显现。

俄乌战争是二战后欧洲最剧烈且冲击最大的一场战争，也可能是真正终结冷战的一场战争，战后秩序的安排，不仅是一场常规意义上的主权国家战后安排，也是真正终结冷战的“战后”和平秩序的开始。

俄三大杀手锏无力回天

从10月开始，俄乌两国的战场态势出现了攻守逆转，乌克兰军队的反攻节奏并不快，但是俄罗斯的颓势已经显露。当然，俄军在冬天来临之际，对乌克兰大城市的民用基础设施进行无差别轰炸，给数以万计的平民生活造成很大的挑战，欧美国家在巴黎召开专门国际会议，帮助乌克兰人民获得过冬的设施。

俄罗斯在历史上一直倚重的“冬将军”，这次似乎没有站在俄罗斯一边，寒冬未必能够让乌克兰人屈服。核武器、能源和冬季是俄罗斯的三大杀手锏。俄罗斯已经发表声明反对核战争，虽然俄高官时不时会释放核威慑的言辞，但是几乎丧失了威慑功能。欧洲能源市场的“去俄化”已经形成，俄罗斯不得不为自己的能源寻找新市场。至于“冬将军”能否发挥作用，还是个未知数，但是能够看到的是，俄军无差别空袭乌克兰城市导致的结果，是美国决定向乌克兰提供“爱国者”防空导弹。

在军事战场上，俄军陷入艰苦的消耗战。俄乌双方在巴赫穆特的堑壕战，已经成为双方战争意志的较量，而没有什么战场价值。俄军消耗的是一线装备和库存武器；乌克兰消耗的则是包括北约在内的援乌联盟的战争能力，德国甚至将自己尚未充分装备的防空系统交给了乌克兰。

在持续的消耗战之下，输赢成败，可想而知。在经济金融战场，俄罗斯早已没有还手之力，欧盟已经通过并开始执行第九套制裁措施，俄罗斯面临1.2万项制裁，事实上已经被西方从国际市场体系中“踢出去”。在国际道义与舆论上，俄罗斯处于“消声”状态，总统普京罕见地取消了年度记者会，也算是一个隐喻吧。

从军事、经济、舆论几个“战场”来看，俄乌战争或许进入了战和转变的阶段。这或也是七国集团领导人开始讨论“战后和平”的原因所在。

在战争尚未结束的时候，要考虑和研究战后秩序，战后秩序的构建取决于战争的性质、规模、烈度、结果、影响以及当时的国际秩序的规范。

俄乌战争与历史上的克里米亚战争和日俄战争有相似之处，都是俄罗斯对一个认定的“弱国”发动的战争，但却意外战败。克里米亚战争后，俄罗斯损失惨重，近乎失去在黑海地区的影响力；日俄战争则相对好一些，没有割地赔款；俄乌战争的结果或许会在克里米亚战争与日俄战争之间。当然，21世纪的国际秩序，与19世纪和20世纪是不一样的。

首先，从俄乌双方来说，俄罗斯几乎丧失了实现目标的机会和可能，唯一的悬念是双方止战于何处，是回到2022年2月24日之前，还是回到2014年之前？如果不能划定清晰的边界并且写入和平条约，战争可能只是“冻结”或者“暂停”，无论乌克兰还是北约，都不会满足于“停火”。

当然，在西方内部也有不同意见，最激进的莫过于俄罗斯的二次解体，而最保守的则是回到2月24日开战之前的状态，最终的结果可能在两者之间。

其次，战争追责与乌克兰重建。

七国集团领导人在声明中明确提出，要追究普京及相关人员的责任。德国总理朔尔茨也表示，未来将与“后普京”的俄罗斯展开合作。乌克兰的恢复、重建的费用，其中一部分要来自俄罗斯的赔偿；当然，这种赔偿未必与一战、二战德国的赔偿一样，而是从西方国家冻结的俄罗斯数千亿美元的资产中扣除。追责和赔偿是与战争性质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最终能否实现，也要看战争的结果。

最后，俄乌战争虽然是俄乌之间的战争，但是冲击和影响是巨大的，超出了欧洲范围，对全球秩序都造成巨大挑战。

冷战后没有以和平协议而终结，在欧洲也没有建立起和平安全框架，俄乌战后秩序安排，将重新确定乌克兰、俄罗斯在欧洲以及欧亚大陆西端秩序中的角色。此外，俄乌战争将极大消耗俄罗斯在二战后所确立起来的国际地位，以及在联合国等国际组织中的角色。至于说俄罗斯需要花多长时间修复和重启自己的全球地位，将取决于其他大国之间的互动。

作者是中山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