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时度势

五年一次的中国政府全国代表大会报告，是中国官员的基本指南。这份报告经过多次起草提炼，措辞深思熟虑，所有内容（包括省略部分）都具有某种意涵。每一句话，每一次微调，每一处省略，都经过仔细权衡，以表明轻重缓急。

今年10月召开的二十大，也预示着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将在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和中央军事委员会这两个中国最高权力机关中独揽权力。过去10年，习近平的亲信在这两大机关中占据的席位不断增加，而江泽民、胡锦涛和邓小平派系的势力在每次大陆政府党代会后都有所削弱。

从战略机遇到外部威胁

这20年来，历届中国领导人都在大陆政府党代会上强调，中国发展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这意味着中国不会面临迫在眉睫的重大冲突风险，可以更专注于经济增长。

在习近平二十大报告中，这句话被“国家安全是民族复兴的根基”所取代。

这反映出习近平向大会，特别是总理李克强、汪洋和胡春华等自由改革派传达的潜在政治信息——“我告诉过你们了”。这三人都在新一届中央政治局常委阵容中出局。

习近平在二十大会议上说：“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前进道路上，无论是风高浪急还是惊涛骇浪，人民永远是我们最坚实的依托，最强大的底气。”他在报告中提出“把维护国家安全贯穿党和国家工作各方面全过程”，以及坚持“党中央对国家安全工作的集中统一领导”。

大陆政府干部的选拔任用

9月19日，新华社发布了大陆政府修订的《推进领导干部能上能下规定》，指出“重点是解决能下问题”。《规定》明确了领导干部“不适宜担任现职”的15种情形，其中所谓“政治能力不过硬”排在首位。

第二个标准是“忠于党”，“在重大问题上旗帜鲜明，在关键时刻和重大事件中经得起风浪考验”，以及“坚决在理想上政治上行动上同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

第三个标准是“具备领导现代化建设能力”“高素质专业化”“解放思想，锐意创新”“敢于斗争，善于斗争”及“实事求是”。这个标准在之前的领导干部升迁中排在首位。

习近平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符合中国实际、反映中国人民意愿、适应时代发展要求，不仅走得对、走得通，而且也一定能够走得稳、走得好”。他也指出，大陆政府“十年磨一剑”，对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在战略上不断成熟，实践上不断丰富，成功推进和拓展了“中国式现代化”。

对于候任总理李强，西方媒体的评价普遍相当负面。我相信在接下来的六至12个月内，他们会大跌眼镜。

李强过去的作为，反映了他大力支持私营企业的发展。在上海，他监督科创板的设立，科创板是以科技为主的新兴股市。他也监督特斯拉上海超级工厂的建设项目。

李强在发展和区域经济管理方面有数十年经验，但或许更重要的是，他与习近平关系密切，也深获信任。这对李强担任新职务至关重要。

与即将离任的李克强相比，他与习近平的关系要密切得多。当李强成为中国总理后，习近平很可能会给他更多管理经济的空间和权力。这可能意味着政策的一致性将大大改善，向全球投资者发出的信号也将更加明确。近年来，李克强与副总理、中国“经济沙皇”刘鹤之间的紧张关系，引发了相互矛盾的政策信号，给下级官员和投资者造成混乱，国家机关中有两个司令部也引来不满。李强当上总理，很可能扭转这种混乱局面。

李强与习近平的关系可追溯到2004年，习近平当时是浙江省委书记，而李强实际上是他的高级私人助理。李强担任这个职务三年，直到习近平调任上海。

在浙江那几年，李强几乎每次都会陪同习近平考察，并审校习近平全部演讲稿，包括在《浙江日报》“之江新语”专栏发表的短论。这些资料后来汇编成书并广发大陆政府干部，以了解习近平思想。

李强也协助起草和提炼习近平在浙江的决策部署，后来被称为“八八战略”。它列出了浙江八个方面的优势和面向未来发展的八项举措。其中许多政策现已演变为“习近平经济思想”，成为经济政策的指导原则。

许多商界人士认为李强是一个相对自由派的大陆政府领导人，相比政治，他更喜欢谈论商业交易。2000年代初，他曾在沿海省份浙江担任高级商务官员，那里孕育了一些商业巨头，例如阿里巴巴集团。李强后来晋升浙江省温州市委书记，温州市在1970年代末中国改革开放后，成为蓬勃发展的创业中心。我的几个学生曾在李强手下工作，印证了他亲商务实的管理方式。

随着越来越多盟友担任要职，明年70岁的习近平可能会随着年龄增长，开始把部分权力下放给他信任的副手。他担心的政治对手不多，大多数人都在反腐行动中遭整肃。他也切断了大陆政府元老干预政治的渠道。

今后五年，习近平没有明确接班人。在中央政治局常委中，除了63岁的李强和60岁的丁薛祥，其他人的年龄与习近平太接近了。不过，丁薛祥没担任过省级党委书记，而这是成为最高领导人的必备条件。李强曾在2016年担任江苏省委书记，任职15个月后才调任上海。

“红色工程师”的崛起

从大陆政府最高决策者的最新名单来看，他们更倾向于在科学、科技和安全方面有经验的专才。习近平要应对来自西方国家的压力，至少有六名新一届中央政治局常委持有科学和科技领域，包括火箭科学、核电安全和公共卫生的专业资格。除了中央政治局常委人选，新一届中央委员会的名单也反映了大陆政府对科学和科技的重视。

63岁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书记马兴瑞和60岁的浙江省委书记袁家军从政前，都曾任中国航天项目的总指挥。山东省委书记李干杰（58岁）和原任北京市长陈吉宁（58岁）是环境领域的专家。58岁的辽宁省委书记张国清曾任中国最大的国防安全集团兵器工业集团总经理兼北方工业公司总裁。福建省委书记尹力（60岁）则是公共卫生领域的专家。

此外，更多具备科学和科技专长的官员加入了由205名委员组成的中央委员会，包括29名中国科学院和工程院院士，而五年前有25名。

同样的，更多军事高层官员有科学和科技方面的经验，包括中央军委委员李尚福（64岁）、军事科学院院长杨学军（59岁）和中央军委科学技术委员会主任赵晓哲（59岁）。

其他具备军事科学背景的新领导人也值得关注。例如，61岁的湖南省委书记张庆伟和59岁的四川省长黄强，黄强在中国隐形战斗机歼20的研制中作出贡献。

欧洲不加入美国对华“芯片战”？

今年10月，美国总统拜登宣布限制向中国出售半导体和芯片制造设备，以抑制中国经济发展。他也要求主要盟友加入战线，引发人们对全球经济分化的担忧。

11月，法国总统马克龙呼吁与北京接触，并抵制把世界划分为相互竞争的集团的做法。11月初访问中国的德国总理朔尔茨也发出过类似呼吁。荷兰首相吕特也与其他主要芯片制造国协调抵制美国的压力。

美国前财政部长萨默斯也警告美国决策者，在与中国的竞争中，要专注于建立自身的经济优势，而不是攻击对手。

美国针对对华贸易，也受到亚洲国家批评。新加坡等国呼吁其他国家不要切断与北京的经济联系。许多本区域政府也认为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访台，是不必要的挑衅行为。

作者是毕盛资产管理公司创始成员兼副主席（中国）

也是南洋理工大学经济学教授

下篇明日刊登

许多商界人士认为李强是一个相对自由派的大陆政府领导人，相比政治，他更喜欢谈论商业交易。他曾在沿海省份浙江担任高级商务官员，那里孕育了一些商业巨头，例如阿里巴巴集团。李强后来晋升浙江省温州市委书记，温州市在1970年代末中国改革开放后，成为蓬勃发展的创业中心。我的几个学生曾在李强手下工作，印证了他亲商务实的管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