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会快评

2019年中国全国两会还在进行中，中共中央办公厅（中办）就发文，呼应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的明确要求：为基层干部“减负”。

属于中共序列的中办，与属于政府序列的国务院一前一后提出同样的要求，可见基层干部负担过重已是党政高层共识，高层也警觉到该问题的产生与近年一些政策与手段过激有关，需要纠偏改正。

李克强在政府工作报告中直指当前“形式主义、官僚主义仍然突出”“督查检查考核过多过频、重留痕轻实绩”，要求“坚决反对和整治一切形式主义、官僚主义，让干部从文山会海、迎评迎检、材料报表中解脱出来”。中办近日的印发《关于解决形式主义突出问题为基层减负的通知》则更进一步，将2019年定为“基层减负年”。

《通知》的要求，包括要对困扰基层的形式主义问题进行大排查；不再层层开会，甚至具体到“不得随意要求基层填表报数、层层报材料，不得简单将有没有领导批示、开会发文、台账记录、工作笔记等作为工作是否落实的标准”；“不得以微信工作群、政务APP上传工作场景截图或录制视频来代替对实际工作评价”。

对于基层不作为的现象，《通知》不像过去般单方面严厉警告会问责，还以体恤口吻，提出要完善“激励关怀机制”“有效减轻干部不必要的心理负担”“解决干部不敢担当作为的问题”。

国务院和中办看起来琐碎的指示，对应的是非常具体的现实问题。它让人回想起这两年的一些荒谬新闻：去年10月，安徽一个基层干部因洗澡漏接巡视组电话遭党内警告处分（后撤销处分）；在精准扶贫的要求下，一些基层干部为采集精准信息多次入户调查扰民……

高层将这类因层层加码、过于频繁的督查检查，不见其利反见其弊的做法，叫“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它不仅出现于基层或扶贫工作，而是出现于多个领域，比如在涉及环保问题时，一些地方政府对于需要达标改造的企业不给予合理的整改时间，“一刀切”地要求停产停业，在今年两会上就被生态环境部长李干杰批评为临时抱佛脚、“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的典型表现”。

再进一步说，中共中央在两会前发文，明令禁止“低级红”“高级黑”和“伪忠诚”——不管是高级黑低级红或虚伪的忠诚表态，何尝不也是形式主义？说穿了，是既“唯上”又形式主义。

中国社会本来就长期存在的“唯上不唯下”风气，一些人员主事只求表明上对上层交代而不在意实际效用，如果某些目标任务设定得过激过猛，下级就可能以更为夸张的形式主义态度应对，甚至以政治投机手段寻求过关。

形式主义是长期积弊，与中国文化和体制都有关系，但近年一些过激的政策与执行手段、不断收紧的全面管控，都加剧了问题。高层当前警惕形式主义，高喊“减负”，其中透露出自我纠偏的意识，两会之新意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