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建裕

今年4月11日，印度尼西亚大学生在雅加达总统府前示威。他们提出六项诉求：佐科对三届任期明确表态、延迟迁都、稳定物价、调查抬高食油价格的黑手、解决农田争端的问题，以及正副总统实践竞选时期的承诺。之后，他们转向印尼国会大厦，提出额外四个诉求，包括国会议员身为人民代表，要聆听人民的心声，以及国会议员不要同意“修宪而背叛国家”等。

据报道，参与这次示威的大学生有1000人。此外，有五个城市响应，参与人数最多的也只有1000人。

像其他学生示威一样，反政府的非学生团体，包括回教激进分子也参与其中。有点令人不解的是，亲政府但反对佐科再度连任总统的知识分子、社媒网红阿德·阿马尔铎（Ade Armando）也到国会大厦前的场地观察与支持。他被回教激进分子视为“亵渎伊斯兰教”的土著，是激进派要惩罚的对象。当这些激进派发现阿德时，就开始召集人马，大骂他“侮辱伊斯兰教”。阿德与他们理论，但这些青中年暴徒一拥而上，拳打脚踢，将手无寸铁的阿德打得头破血流，脸部红肿，最后还拉脱他的裤子。这个野蛮行为引起社会人士普遍谴责，但也有人说他“罪有应得”。还好，阿德周围的年轻人和警察把他救出来，送到附近医院急救，总算捡回一条命。由于伤势严重，脑部出血，他需要留医观察治疗。

其实，在印尼大学生示威前一天，总统佐科已正式宣布，2024年的选举铁定在2月14日举行。政府也已经计划拨款，确保选举成功举行。佐科还宣布他反对总统第三任期。言外之意，佐科不会接受连任。

然而有人认为，佐科没有明确说明不再出来竞选下一届总统。如果修宪，他就有资格参选，因此再度竞选总统的机会犹在。但大部分人认为，佐科已经表明反对总统留任三届，他也没有提议人民议会修宪，因此他不会参选。即便如此，由于佐科亲信鲁胡特是他连任三届的倡议者，因此有些人对此课题还有存疑。佐科要连任总统才能完成迁都的计划，否则会前功尽弃。此外，支持佐科出任三届总统的人不少，他们认为佐科连任才能保持政治稳定，因此佐科是否参选，要到提名日才知晓。

示威发起人被批不懂历史

这次学生示威是自称“印尼全国大学生执行委员会”（BEM SI）所发动。印尼大学学生会分裂，BEM SI是个小联合会，雅加达印尼大学学生会没有参加。BEM SI的主席是个名叫卡哈鲁定（Kaharuddin）的廖岛大学数学系学生，2017年入学，经验不足且历史知识贫乏。

4月11日当晚，他受邀上电视台解释他的示威活动。主持人霍曼·巴利斯问他示威是否是纯粹的学生运动。他说他有注意到四周人群都是学生，不过远处就不得而知，当情况开始混乱时，他就呼吁学生撤离。主持人又问他从廖岛来，在雅加达住了将近一个月，经费何来？他支吾其词没能回答。主持人帮他说，是学生运动的基金吧。主持人又问他对佐科政府到底有什么不满，他要争取什么？卡哈鲁定说，在旧秩序（即苏卡诺时期）有自由（kebebasan），但是没有福利（kesejahteraan），在新秩序时代（即苏哈多时代），有自由，也有福利，但是在佐科时代，既没有自由也没有福利。

主持人是名律师，参加当晚节目的有几名国会议员，包括早年学生运动领袖巴萨伊布。巴萨伊布劝卡哈鲁定多学点印尼历史。他说，当年大学生示威，就是因为在苏哈多时代既没有言论自由，人民也没有应得的福利。“在苏哈多时代，你如果像现在这样，早就被捕或者失踪了”。网民疯传卡哈鲁定受访时讲错话的视频，批评现在的大学生程度低，有人甚至指他是苏哈多家族雇用的“学生领袖”。但支持者仍肯定学生示威的意义，是在监督政府和议员要“好好做事”。

这次印尼大学生游行示威的报道，焦点不在学生示威，而是在阿德被暴徒袭击事件上。印尼社交媒体很发达，反佐科的社媒不论人力或财力似乎要比挺佐科的社媒大；但中间派的社媒为数可能最多。反佐科的社媒人物又分两派。一派全是传教士，言辞激烈，极端保守，宣扬原教旨主义，有些已被捕下狱，但还有更多四处活动，代表人物包括已入狱的里齐克·西哈波、语惊四座的阿杜·索玛德和慕斯达发·那赫拉等。另一派是反佐科的学者、政客和记者，包括政治系教授雷夫里·哈伦、讲师洛基·格隆、前部长里沙·兰利，国会副主席法德利·尊，和资深记者赫尔苏北诺等，他们学历高，专挖佐科和政府的疮疤，硬说佐科“敌视回教”，企图与保守和激进派的回教结合，击垮佐科。但他们经常老调重弹，没有新意。

挺佐科的社媒，有印大广播传媒系讲师阿德·阿尔曼铎、资深记者丹尼·斯勒卡、年轻的回教思想家昆杜·兰利、前《回教大学学生会》（HMI）领袖艾格·昆达地等。他们多数集中在新成立的卓格罗电视台（CokroTV），知识水平高。他们对伊斯兰教的认识不浅，分析问题相当清晰，不会离题。他们也不一味挺政府，当发现佐科的部长干得好时，会点名赞扬，譬如教育部长强调科学教育，反对强制政府学校学生穿宗教服装而不穿校服，就获得他们好评；但当商业部长把食油价格控制在生产成本之下，造成食油缺货而引起恐慌时，他们就抨击部长无能。

挺佐科的社媒对印尼政治有很高的敏感度。他们认为印尼保守回教和激进回教联合起来，企图改变国家制度，从一个以《班查希拉》为基础的多元族群和多元宗教的民主国家，转变为一个反民主和专制的“伊斯兰国”。他们说，还好佐科政府及时解散“解放党”和伊阵，才阻止了激进回教的扩张。卓格罗电视台讲员经常将印尼保守及激进回教的言论一一剖析，揭露这些宗教狂热者的偏激和无知，以及利用宗教干不法勾当的集团。他们一般态度平和，引经据典，在这些人群中，讲得最多而影响力也可能最大的，正是阿德·阿尔曼铎。

激进派利用暴力压制温和派

阿德是苏岛米南加保人，是温和派回教徒。他在印尼以及外国受过教育，有传播媒介博士学位。他教书认真且具启发性，大受学生欢迎。可是他不满校方被回教极端派所控制，曾指控校方行政人员以学生宗教意识来作为评定能否入学或获得奖学金的标准，因而受制裁。

印尼大学如今受保守派回教控制，阿德的政治立场使他无法当上教授。他对社媒有浓厚兴趣，加入卓格罗电视台，对种族主义和极端主义深恶痛绝，因此与当上雅加达首长的阿尼斯·巴瑞丹交恶。他谴责阿尼斯为了当首长，勾结伊阵，用“身份政治”击败钟万学。为了伸张正义，他得罪很多人，其实，卓格罗电视台的讲员都反对阿尼斯。

回教保守派和激进派很想除掉阿德，但一直没机会。这次事件，警方调查后，据报道已有七名嫌犯被捕。他们都不是学生，而是与回教保守派和激进派有关联的人物。阿德遇袭事件说明保守派和激进派不惜利用暴力，压制温和派，也反映印尼社会的两极化，以及温和派和保守派／激进派斗争的白热化。在即将到来的印尼大选和总统选举，这样的斗争会愈加激烈。

作者是新加坡尤索夫伊萨东南亚研究院资深访问研究员
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
兼任教授

挺佐科的社媒对印尼政治有很高的敏感度。他们认为印尼保守回教和激进回教联合起来，企图改变国家制度，从一个以《班查希拉》为基础的多元族群和多元宗教的民主国家，转变为一个反民主和专制的“伊斯兰国”。他们说，还好佐科政府及时解散“解放党”和伊阵，才阻止了激进回教的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