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之言

就俄罗斯军队涉嫌在基辅郊外城镇布查（Bucha）屠杀平民的惨案，华文世界出现两种反驳的声音：这是美国的捏造；乌克兰全民皆兵，绞杀了不算战争罪行。

前者属于典型的阴谋论，逻辑跟相信地球是平的、怀疑阿姆斯特朗月球漫步与九一一恐袭世贸大厦出自好莱坞电影制作一样。任何事实摆在他们的眼前都可以视若无睹。

后者则是单纯的残暴不仁。

第二次世界大战给了人类惨痛的教训，世界各国痛定思痛，于1949年8月12日扩大认可《日内瓦公约》，致力保护战争中个体的基本权利。从此，保护战争中平民的安危，善待战俘，已是国际惯例，是最基本的道德标准。

在吃瓜的年代，凡有天怒人怨的惨案发生，风凉话频频，幸灾乐祸，虽然让人心寒，却也并不意外。而今在布查惨案浮出水面之际，出现了大规模否认惨案存在的论调，我们就不得不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人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他可能是无知，他可能是一个网络虚假账号正在散播仇恨，也有可能他是因为长期接受二元对立、敌我划分的资讯，最后导致无法明辨是非。

就我观察，身边新马华社对待这场俄乌战争，认知两极，姑且简单划分：一方反战所以支持乌克兰，另一方反美所以支持俄罗斯。

俄乌战争已经荒谬地成为本区域华社变相的意识形态与身份认同战场。

新马华社，尤其是主要使用华语文的群体，在各自社会中，因政治历史原因，长期处于相对弱势的地位，而有程度不同的被迫害意识。当中国崛起，新马华社轻易能从他们与中国的文化渊源中获得被重视／尊重的幻象。加上近年中美两个大国竞争加剧，西方频频以人权议题针对中国，中国则以战狼外交与大外宣机器回应，敌我意识深深烙印在民间。

尽管中国在俄乌战争的官方立场上声称保持中立，但反美的情绪已经在民间形成民粹力量，以至于出现盲目支持敌人的敌人（俄罗斯）的现象。这种现象正通过社交媒体大规模传播至新马华社，如果不妥善处理，势必造成社会撕裂。尤其在种族政治问题日益严峻的马来西亚，任何亲中议题都有可能危及华社的在地利益。

这场战争已经根本改变了国际政治格局。西方原以为苏联解体之后，世界经济一体化，通过经贸合作就能绑定各国利益，避免大规模战争，无奈这一务实手段已穷途末路。事实上普京频频以能源输出绑架欧洲诸国，不断出兵扩张领土。德国在克里米亚危机爆发后，仍与俄罗斯签署北溪二号，如今证明是不智之举。这次西方阵营终于决定对俄罗斯实施大规模经济制裁，加速摆脱对俄能源依赖，我们正目睹新铁幕拉下，世界史迈入另一阶段。

新加坡此番对俄态度强硬，主动实施制裁，李显龙总理反复强调，是出自捍卫原则而非选边站，我想是极为重要的。

在国家层面，新加坡选择捍卫《联合国宪章》保护各成员国领土完整的原则；在个人层面，你我都应该回归人道主义，因为如果你今天不捍卫人道主义原则，哪天道义瓦解了，这个世界就必须再通过另一次毁灭性事件，才能重建和平共处的原则。

仇恨的恶性循环只会催生更多反人类的惨案。

（作者是《联合早报》副刊高级记者 [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