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
经过近两年的缓慢复苏,世界经济已经完全走出了阶段性底部,虽然接下来的某些时段可能还会有波折,但总体复苏性增长趋势不会轻易改变。
对此,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在最新一期的《世界经济展望报告》中预测,2022年全球经济将增长4.9%,而且IMF强调,2022年世界经济增长幅度,会远高于过去50年的平均增幅(3%),并将成为上世纪70年代初以来全球经济连续增长最强劲的一年。
但分析IMF的预判数值会发现,2022年全球经济增长幅度要显著低于2021年经济增长程度(预测值为5.9%),而且与前一期的预测值相比,IMF最新预测值实际进行了小幅下调;另外,虽然今年经济持续复苏,但却未恢复至疫前正常水平。同时还须注意到,正如IMF所指,总体经济增长并不意味着所有国家的经济增长都已触顶,全球还有不少国家的经济增速可能会在2022年放缓,经济增长不平衡性的特征还在放大。
2022年经济增长基数要明显大于2021年,所以当年经济增幅相对弱一些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全球经济并未恢复至疫前增长力度,以及IMF还在动态中调低经济增幅的事实说明,世界经济在新的一年中仍会遭遇更多变量因素的扰动。对此,我们须要从不确定性因素中厘清与甄别出更多的确定性成分,以对2022年世界经济的演变趋势,获得尽可能明朗与清晰的认知。
冠病疫情依旧还是全球经济复苏道路上的最大拦路虎,总体判断是随着各国抗疫防疫经验的增强,特别是疫苗接种人群更为普及,冠病所带给人类的生产与生活负面牵绊与冲击会呈现出边际减弱态势。但未来一年时间内,病毒销声匿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主要原因是各国政府以及民众对病毒的认知以及行为控制千差万别,且只要病毒传染途径得不到阻断,疫情就必然存在间歇性与局部性暴发的可能。
问题的关键是,疫苗的进展性成果永远会落后于病毒的变异速度,如果出现新的病毒变异,最终变异的数量、病毒的毒性以及传染的能力等等,都直接决定着疫情的轻重程度,给经济产生不同程度的袭扰。
如同疫情还会以各种变种继续延续自己的存在外,已经持续了一年的通货膨胀,至2022年也不会销声匿迹。但问题是通胀会延续多久,又是否会继续恶化,以及何时达到峰值?
彭博社在2021年年底做了一次全球调查,受访的大多数经济学家认为,2022年通胀会下降。具体来说,今年上半年将是物价可能小幅走高的时段,但到下半年会呈现下降态势,到年底全球消费者价格将降至2.6%,但仍高于疫情之前1.8%的10年平均水平。
虽然如此抽样民调的结果存疑,但可以肯定的是,未来一年全球货币政策的收敛,多少会对物价起到抑制作用,让通胀维持在一个温和的水平。果真如此,便有利于企业经营的改善与商业周期的扩张。
不错,货币政策的收缩已成今年基调,但一些国家减少购债还只是量化工具的应用,问题的核心是在调动量化工具的同时,会否使用价格工具,而最为关键的是美联储是否会启动加息,以及加息的频率和幅度如何?标准答案显然没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缩债没有完成之前,美联储不可能同时投放利率工具进行货币政策紧缩。因此,加息至少会推到2022年的第二季度;而且美联储还要视通胀状况行事,如果届时通胀还未减弱,加息将随时启动,但若随后物价出现回落或者涨幅不大,美联储势必会选择静观其变。
这样,鉴于通胀未来一年前高后低的格局,美联储年度加息次数不会太多。另外,不同于金融危机期间,美联储实施量化宽松货币政策总共持续了约六年时间,本轮量化宽松从投放到收缩仅延续两年多,收敛节奏更迅疾,对市场的震动可能更大。考虑到金融危机之后,政策收紧过程所曾产生的不小机会成本,预计美联储在每次加息之前,都会选择与市场保持及时的沟通,升息幅度也会每次控制在25个基点,以减弱政策收缩对金融市场与宏观经济形成的冲击。
财政政策值得期待
财政政策可以说是今年货币政策能量边际减弱后的最好替代动能,给全球经济的稳定复苏增添更多的期待。其中拜登政府的经济援助,特别是基建计划实质性落地,除了拟投资1.2万亿美元(约1.62万亿新元)在国内开始进行桥梁、机场、水道、公共交通等的改造升级外,美国还发起了一个名为“重建更美好世界”的全球基建计划。该计划将联合欧盟、日本等七国集团成员国共同出资,在世界各地投资多达10个大型基础设施项目。
对此,欧盟已承诺募集3000亿欧元(约4601亿新元),在全球进行针对数码化、健康、能源、气候等领域的基建投资。英国也提出了30亿英镑(约55亿新元)的“清洁绿色倡议”,打算帮助发展中国家推行绿色技术,以更环保的方式进行基础设施建设。
不仅如此,欧盟2022年财年总预算支出达到了1706亿欧元,日本在2022财年中追加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补充预算,且这些新增资金绝大部分都将用于经济的振兴。另外,作为新兴市场最大经济体,中国政府已经承诺将提前开展一些基建投资项目,2022年极有可能成为中国的“基建大年”。只要作为全球经济主力阵容的美国、欧盟、日本以及中国投资加码增速,世界经济就不会失去向上的基本动能。
产业链与供应链的正常化,无疑成为了观测全球经济复苏前景的重要维度。除了各国本土产业链积极寻求打通关节的配方外,像芯片等全球性短缺中间品,也度过了最紧张的时期。彭博预测,最迟至2022年下半年有望恢复供应稳定状态。另外,根据英国咨询公司德鲁里的全球集装箱码头运营商年度回顾和预测报告,未来五年全球集装箱港口操作能力将保持年均2.5%的增长,但同期全球需求将会保持年均5%的增长。海运行业的复苏成长周期为二至三年,也就是说2022年全球海运可能还将受到集装箱、船舶及港口操作能力吃紧等因素的制约,但至少不会出现如同2021年那样罕见的物流拥堵与挤压状况。
其中最能说明问题的指标是,代表全球海运价格水平的波罗的海指数,已经从2021年10月份开始连续下降,尽管中间受到了奥密克戎新病毒的刺激而试图重新拐头向上,但最终还是回到了低调平稳的轨道,反映全球供应链最糟糕的阶段已然过去。
在压力逐步释放与渠道日益畅通的前提下,企业的生产品需求与消费者的生活品需求空间将会更大口径地打开,且投资与消费的共振定会为全球经济的上行助上一臂之力。
当然,我们还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一些新兴市场经济体与发展中国家的债务风险敞口,可能呈现出越来越大的格局。与发达国家相比,许多发展中国家并不具有同样的借新债还旧债的自我循环能力,原因是不仅融资的信用度不如前者,更重要的是其偿债成本显著提升。
在美联储宽松货币政策条件下,出于抗御疫情以及提振经济之所需,新兴市场国家利用资产端成本降低的时机,融入了不少增量外债,但如今美联储货币政策收紧趋势基本已定,美元利率中枢的上移必然增大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的偿债负担,尤其像阿根廷、委内瑞拉以及土耳其等国,本来就没有从原有债务困境中脱离出来,如今又添新债,在偿还能力十分有限的情况下,不排除出现大面积违约的可能。
此外,美联储货币政策转向,也会导致先前流入新兴市场的资本大规模外逃,新兴市场资产在出现重新估值的同时,汇率贬值的压力也会加大,进一步增大其再融资与债务偿付的风险敞口。只要新兴市场经济因此受到挤压与冲击,包括发达经济体在内的全球经济复苏过程就会一波三折。
作者是中国市场学会理事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经济学教授
研究生导师
只要作为全球经济主力阵容的美国、欧盟、日本以及中国投资加码增速,世界经济就不会失去向上的基本动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