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伟民

12月24日，韩国总统文在寅将前总统朴槿惠列入年底特赦名单，引发舆论高度关注。青瓦台此举，主要是考虑到朴槿惠健康状况恶化，并希望韩国社会能够跨越成见、伤痛和旧怨，全民团结在一起克服眼前的困难。

即将卸任的文在寅，与任何一位政治人物一样，都希望能够在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定位。2017年，他以超过七成的民意支持率竞选成功，恰恰接替的就是因政治丑闻下台的朴槿惠。这再次证明了韩国总统是全世界高危岗位之一。

今年年初，文在寅曾明确表示拒绝特赦朴槿惠。就在一个月前，韩国法务部举行的特赦对象会议上，也将她排除在外。短短30天后，朴槿惠的名字赫然列在名单之内。文在寅如此前后不一，有着其自身的政治计算。

从韩国国内角度看，执政党共同民主党候选人李在明，与在野党国民之力候选人尹锡悦之间，始终无法拉开差距。笔者横向对比了韩国几大民调结果，双方差距都在5个百分点以内，陷入胶着状态。而双方支持者总数约占全部选民的60%上下。

与此同时，两位候选人相继曝出家庭丑闻。李在明是由于儿子赌博成瘾；尹锡悦则是妻子涉嫌履历造假。这将进一步打击韩国选民的投票热情。文在寅特赦朴槿惠，意图帮助共同民主党和李在明巩固基本盘，同时激发超过三成的中间选民，推高支持率。

今年8月13日，在朴槿惠“干政门”中被判处贿赂罪的三星副会长李在镕被假释。这一动作，显示了文在寅与韩国保守力量的合作。此前，韩国七大财团、韩国美国商会等多次以不同方式，向文在寅表示李在镕的重要性和世界影响力。

如果说李在镕是因为三星才重见天日，作为韩国保守力量象征人物的朴槿惠，更没有理由继续待在监狱中。即便文在寅此次不特赦，明年5月份一旦尹锡悦入主青瓦台，她依旧会被特赦。原因无非是因为她的政治能量。

除了三星创始人李秉喆与朴正熙关系匪浅以外，朴氏家族在韩国大邱地区拥有相当稳固的政治影响力。2012年韩国总统大选中，朴槿惠在大邱和庆尚北道分别获得高达80.14%和80.82%的得票率，最终战胜文在寅重返青瓦台。

看到本党候选人李在明陷入苦战，文在寅的特赦一则可以引起中间选民的关注，二则也能间接削弱对手的政治能量。否则，尹锡悦可以利用朴槿惠的遭遇，博取支持者的同情，反而不利于共同民主党的选情。

除了内部因素外，美国的态度也是文在寅必须考量的。拜登上任后，美国驻韩大使迟迟无法到位，也凸显了美国对青瓦台的某种态度。作为驻韩大使热门人选的前美国驻韩司令文森特·布鲁克斯，今年早些时候曾表示：“担心民粹主义总统候选人在韩国出现。”

对于熟悉韩国政治的布鲁克斯，其暗示的就是李在明。李在明曾公开表示“对于韩国而言，美军就是占领军”，此言一出舆论哗然。虽然拜登与文在寅在政治光谱上都偏自由主义，但是两位领导人的互动并不频繁，主要是文在寅强烈的“反美、反日”情结，在拜登看来这就是“亲中、亲朝”。

李在明有很多政治观点与文在寅接近，为了降低和避免美国对于前者的影响力，文在寅决定特赦朴槿惠，向华盛顿表达诚意。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是在为共同民主党和李在明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

文在寅是总统，也是普通人，当然希望共同民主党和李在明能够胜选。这不仅关系到他今后的生活，也关系到其政治理念和遗产在多大程度上被继承。与此同时，他也要考虑到在野党一旦胜选后，自己的处境问题。

韩国政治是儒家思想、封建文化和西方制度三者博弈的产物。当自身问题无法调和，其对外释放的杀伤力是惊人的。1948年后，韩国历任总统的结局就是最好的诠释。

因此，文在寅有此番政治计算也无可厚非，如果李在明能够获胜，至少未来五年内文在寅可以享受退休生活。如果尹锡悦当选总统，文在寅也可以因为特赦朴槿惠，最大限度避免“政治清算”。毕竟，韩国尚未有一位总统退休后可以领取退休金。

作者曾留学韩国、美国

目前在上海从事文化策划、交流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