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  台面下

台湾蓝绿两党的总统初选如火如荼，若单纯从各路参选人的选举语言观察，不知情的人很可能以为台湾正处于水深火热、万劫不复之中。

先说急于重返执政的国民党。半推半就才勉为其难答应“被动”参选的高雄市长韩国瑜，上周末在总统府前的凯达格兰大道上慷慨激昂，向数以万计的“韩粉”疾呼2020年是“中华民国生死保卫战”，他愿承担重责不惜“粉身碎骨”；因为“妈祖托梦”而毅然抛下鸿海帝国的台湾首富郭台铭，则以忧国忧民的口吻强调自己弃商从政是要“把台湾经济救起来”；而前天才宣布不参加党内初选，震撼蓝营上下的前立法院长王金平，也曾宣称自己最有能力“救台湾”。

至于执政危机四伏的民进党，“救台湾”同样成为参选人刺激选情的灵丹妙药。孤军奋战的前行政院长赖清德表明参选是希望接棒、承担解决台湾面临危机的责任；力拼连任的总统蔡英文最近则是以“助英台”为号召，在党内初选民调即将开跑之际，呼吁全台各地的“辣台派”集结为她拉票，全力“助小英保台湾”。

在政治人物的长时间“催眠”下，“救台湾”这类诉诸恐惧与悲情的竞选文宣策略显然奏效，台湾社会如今隐约笼罩着气氛低迷的“亡国感”。

在国民党的支持者眼中，今天的台湾，在倒行逆施的民进党执政下已造成经济萧条、司法不公、一党独大。更严重的是，民进党大力推行隐性台独的“反中”政策，已使到人民生活在随时可能爆发战争的恐惧中，难以期待过上安居乐业、安全有钱的好日子。

至于民进党的支持者，尤其被贴上“天然独”标签的年轻世代则是忧心，只要2020年再度政党轮替，立场“亲中”的国民党当家后，两岸势必签定和平协议，甚至步入北京设下的“一国两制”陷阱，届时中共若侵门踏户，台湾得来不易的民主自由不但会粉身碎骨，明年总统大选也将成台湾民主选举绝响。

虽说“亡国感”表面上不分蓝绿，但国民党的“亡国感”显然与民进党的“亡国感”有别，造成这个差别的关键正是长年导致台湾陷入内耗、停滞不前的主因——国族认同。

政治经济学家林夏如在《台湾的中国两难》一书中就指出，国族认同不但是台湾社会的主要矛盾，也是台湾对中国大陆经贸政策在“政经合一”与“政经分离”之间摆荡的核心问题。她解释，对自我的“认同”将影响一个共同体的成员之间，如何决定集体利益的优先次序，以及在面对其他共同体时，如何制定经济政策的最重要基础。当这个基础非常薄弱，即当自我认同迭有争议时，共同体的成员就很难在优先次序上达成共识，最后定案的政策也就很可能在两个极端之间摆荡。

反观，当人们对国族认同达成较为一致的看法后，选民自然期盼能有一套细腻的两岸经济政策，既可促进经济成长、经济安全和市场稳定等长期目标，也能做到某种程度的社会经济平等，以符合自身对于民主政治和中产阶级社会的想象。

然而，由于国族认同的问题长期悬而未决，正好为蓝绿政治人物提供操弄选民焦虑的空间，台湾人民也因此长年困在这种精神勒索的恶性循环中。虽说民进党在去年的地方选举中大幅挫败，反映出人们对政党的认同甚至忠诚度越来越低，以及人们对政策制定与社会治理的重视越来越高，这并不代表选民已不在乎政党在两岸政策与主权守护等议题上的分歧。这一点从高喊“护主权、顾民主”的蔡英文近来民调回升即可看出。可以预见的是，倘若北京持续对台升高压力，政治情势将对那些以坚定态度对抗大陆的候选人有利。

“你的亡国感不是我的亡国感”，台湾社会走到如此隔阂、对立的田地，才真叫人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