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面下

2014年底，台南市议会举行正副议长选举，民进党掌握过半议员席次，议长之位本该手到擒来，岂料部分绿营议员跑票，使得国民党籍议员李全教意外出线。时任台南市长赖清德质疑李全教贿选，为表达最严正抗议，他坚持不进议会列席备询，导致府会陷入长期失和僵局。最后因公务员纪律惩处单位介入，让赖腹背受敌、压力倍增，加上当时台南骨痛热症疫情失控，终逼得他在200余日后踏入议会。

与赖清德同属民进党新潮流派系的立法院副院长蔡其昌曾对此形容：“赖清德是坚持大是大非、择善固执的人。”根据旁人多年观察，赖清德一旦确信自己在做对的事，的确会有择善固执的“牛脾气”，以意志力坚持到底，故也招致刚愎自用的负面评价。

过去一周，关心两岸局势的人也大概领略到了赖清德的这个牛脾气。上月底，现为行政院长的赖清德到立院备询时，称自己“的确是台独工作者，我主张台湾是主权独立国家”，结果令中共官媒和涉台事务当局强烈反弹，从《环球时报》《人民日报》海外版到大陆国台办都接续发表评论和发声明严词批判。面对排山倒海的口诛笔伐，赖清德始终不甩中共的吆喝，反而更站稳立场，隔日在已故台独人士郑南榕的纪念会上重申自己“确实是台湾独立的工作者”，引来新华社罕见撰文“三问”赖清德，批他一再以嚣张言论挑衅大陆，升高两岸对立。

身为“中华民国”宪政体制下的行政首长，赖清德已好几次将“台独”挂在嘴边。去年上任后不久，赖即表明其“主张台独的政治工作者、务实台独主义者”的身份。然而，若仔细拆解赖清德的遣词用字，“主张台独的政治工作者”与“台独工作者”显然有别；前者的“台独”仍停留在理念、思想层面上；后者却是将理念转化为实际行动，外界因此合理怀疑，赖清德这样的表述是否意味要落实任何“台独法律程序”或“台独政策法案”。无权负责两岸事务的赖清德究竟为何要捅台独蜂窝，与谨言慎行并承诺对对岸“善意不变”的总统蔡英文逆向而行？

一种说法是不善政治话术的赖清德只是有话直说。台独是赖清德长期不可撼动的政治信仰，而身为民进党政府的第二号人物，这成了在野党容易攻击的软肋。再加上，赖清德和蔡英文之间又存在着“两个太阳”的嫌隙，这正好是国民党见缝插针的机会，蓝营立委因此总爱在立法院询问赖清德的台独立场，一来可乘机指控民进党将台湾推向战争边缘，二来则是让“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赖揆在话语间逾越职权分际，从而挑拨蔡、赖关系。当然，赖清德每每抛出任何台独言论后，自然会招来北京当局的强烈反应，也必然引起赖清德的“牛脾气”发作，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向对岸呛得更大声。

不过，这种解读可能过于表面。有评论分析，赖清德去年第一次提及“主张台独的政治工作者”时，一度被视为失言而噤声。时隔半年，赖清德不论因为蓝委追问或基于主动意识再度论述台独，显然没有后顾之忧，这或许代表了民进党内部对蔡英文略显温吞的“两岸维持现状”的强烈不满。此外，随着年底地方选举脚步逼近，外界也猜测赖清德不愿当光杆阁揆。资深媒体人夏珍就认为，赖有意将台独言论操作成选举利器，透过对独派的呼唤吹起民进党的“台独集结号角”，不但为年底选举铺排，也为2020年的总统大选定调。

相对于这响亮的台独集结号角，蔡英文的沉默其实显得更刺耳。去年，蔡英文曾信心满满地表示赖清德“知道分际”，近来小英却对赖清德连番公然宣示台独立场闷不吭声，这究竟是默许，还是权力掌控失能，外界只能雾里看花。但可以肯定的是，捅了蜂窝后要毫发无伤，机会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