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朔
无论国家或组织,只要有选举,一定是胜者全拿,这没有任何模糊空间,但这种普世有效的原则,到了国民党手上,却全部变了。国民党党主席选举已经结束,但它的乱局却未结束,旧的党主席对如何退位?是否可介入以后的中委及中常委选举?是否还应不断放话?是否还应参加国共论坛争取发言权?仍争攘不休。这就是所谓的国民党的内斗,这种内斗到了最后并没有赢家,大家都是输家,甚至还可能牵拖到全台湾,把台湾空间愈斗愈小!
国民党内斗 反失强项两岸牌
关于国民党的内斗,台北“新新闻”最近就作了详细报导。重点是吴敦义已被贴上“独台”的帽子,这可能促使北京改变“一中各表”的底线,如果这是事实,就意味着北京可能收紧它对台湾的底线,如果国民党的内斗是整个台湾付出更大的代价,这就是毁灭性的内斗!另外则是北京可能已受国民党内斗的影响,对吴敦义已改变了态度,不称他为“先生”或“您”,而冷淡的称为“你”。当国民党的内斗使得它反而失去最强项的两岸牌,对比民进党赖清德在“亲中爱台”上作发夹弯式的调整与摸索,国民党的内斗,将使它逐渐失去老本。
国民党的内斗,洪秀柱阵营可能自以为聪明,但追究起来实在是愚不可及,洪营喜欢扣人“独台”的帽子,洪以为或许可以在她下台前促成第二次“习洪会”,替她赚到虚名,但北京并不是那麽可以随意摆弄的,洪想参加国共论坛可能将会生变。洪的下台身影,将不会太好看。
汉官抱团恶斗 康熙罢黜不用
因此由国民党愚不可及的内斗,损人而不利己,最后可能只是自取灭亡,我就想到明朝末年的政治恶斗这段痛史,明末统治阶级只会关起门来恶斗,它们不只斗垮了大明王朝,当大明王朝垮了,剩下的江山愈来愈小,但虽然如此,那些小朝廷并不知道反省团结,却斗得更厉害,当大明朝亡了,小一号的南明王朝也灭了,懂得看风转舵的许多大官僚就投降了清朝,但他们那种好斗的本质却没有变,当了清朝的大官仍然抱团斗成一片,清朝的顺治皇帝还很客气,看着这些明朝投降的大官恶整恶斗,直到康熙皇帝当家,康熙皇帝是个英雄之主,康熙小时候就是连满族的大权臣鳌拜、汉人的大权臣吴三桂都不怕,想要在他的时代抱团恶斗,他绝不容忍,康熙就说过:“蛮子那有一个好人?”蛮子就是投降过来的清朝汉人大官,他又说:“你们相倾相害,满洲谁害汝?”康熙这个雄主最轻视抱团恶斗的大官,恶斗的人遂被他罢黜不用,整个明朝恶斗的官场习性遂告改变。康熙由于禁止恶斗,他遂成了清朝第一个能干的皇帝。当一个时代没有恶整恶斗,就自然能团结做事。明朝之亡就是亡于政治恶斗。
近年来我多次将国民党比拟为明末的恶斗,我甚至将马英九比喻成崇祯皇帝。马英九上台之初,自以为英明能干,于是他斗王金平开始了国民党内部权力恶斗的第一步,并替国民党的大势已去奠定了基础。而接下来,国民党所反覆的就是更不堪的南明恶斗经验。
南明三帝恶斗 江山一寸不留
所谓的南明,乃是崇祯后由福王由崧在南京继位,是为弘光帝,接着又是唐王聿键在福州继位,是为隆武帝,最后是桂王由榔在广东肇庆继位,是为永历帝。这南明三帝真是一部内部斗争的痛史,根据民国廿年代南京大学及北平图书馆明清史学者谢国桢所着的《明清之际党社运动考》,弘光帝时当权者乃是魏忠贤余党马士英、阮大铖之类小人,至于刘宗周、陈子龙等被排挤,明朝最后一个大忠臣史可法则被丢在扬州孤军和清军作战,另一良将左良玉则在武昌,由于小人操持国柄,弘光帝只当了几个月皇帝就在芜湖被捕,押到北京处死,而弘光帝手下小人如马士英、阮大铖、钱谦益全都投降了清兵,史可法则在扬州殉国,无能混蛋的弘光帝,真是和崇祯皇帝不相上下,当时大明王朝初亡,明朝仍掌握江南半边天,而且良臣良将仍多,例如清军节节进逼,在嘉定江阴等地打了几个月就是打不下来,那是人民团结的力量,但弘光帝和他身边的一群小人就是无法形成团结的力量。
至于鲁王绍兴监国,唐王在福州登基,本来形势不差,民气亦可用,唐王和鲁王乃是叔侄,浙闽合作,多少可以稳住东南,但唐鲁两王又不能合作,鲁王的主要助手到了隆武帝那里又被杀害,由于郑芝龙是那个助手的好友,郑芝龙为了救那个友人,遂和隆武帝交恶,当军人不被隆武帝信任,于是隆武只得由福州逃至汀州而后被清军捕获,鲁王则由绍兴逃至舟山,成了海上浪人。
南明最后的永历帝更是可惜,永历帝撑了十几年,有几个武将打几次大胜仗,但这几名武将又被斗,于是形势大坏,永历帝遂一路逃亡,由广西逃至云南,最后逃到缅甸,被缅王出卖,于是明朝遂彻底亡了。
因此民国廿年代谢国桢教授遂表示,古代中国式的政治恶斗,乃是每个朝代的晚期,政治形势愈乱,当权者愈是会挟私而自以为是,一旦有了恶斗,斗场中的角色就会自动的愚笨化,他们看不清事理,不通人情世故,最后就会自取灭亡。由晚明三帝的恶斗痛史,整个大明江山丢得一寸也不留,我就对国民党至今恶斗不止,心中有无限欷歔!(作者为文化评论者)
来源:台湾《自由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