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到烧烤了吗？”

这是“五一”假期期间，在淄博的外地游客见面时最常问的问题。

因烧烤爆红的淄博，热度在五一黄金周期间持续上升。不过，因为供不应求，不少游客去了淄博，却吃不到烧烤。虽有抱怨，大多数游客受访时仍表示此行感受到淄博的烟火气，以及当地人憨厚朴实的个性，已是最大收获。

淄博位于山东省中部，是一座百年老工业城。淄博浅海市场有牧羊村等网红烧烤店，是淄博热门的打卡地之一。

但《联合早报》记者五一假期首日4月29日星期六傍晚来到浅海市场时，牧羊村当天休业，其他烧烤店也客满。明知吃不上烧烤，数百名来自中国各地的游客依然在市场外排队，为的是感染气氛。

从内蒙古开车14个小时到淄博的王小志告诉本报，他已连续四天在淄博吃不到烧烤。但他认为，在淄博感受到人们乐融融聚在一起的气氛，这趟旅行已值得。

中国各地都有烧烤，但淄博烧烤的本土特色是吸引游客的原因之一。来自河南的张女士就说，淄博烧烤使用“小火炉、小饼、小葱”的吃法，“特别有仪式感”。

她吃烧烤时还与萍水相逢的老乡们拼桌，时不时与旁边的河北哥们举起啤酒碰杯。她在微醺下感叹：“疫情这三年我们都不能像这样聚在一起。我们来淄博就是要找回这种集体面对面交流的氛围感。”

淄博的烧烤物美价廉，肉类一般每串约1.5元至3元（人民币，下同，0.3至0.6新元），食客人均消费约在50元至70元。

来自天津的大学生王嘉雯认为，这样的价格符合大学生旅游的消费水平，也与淄博烧烤在全国爆红之前差不多，体现了淄博人朴实的特质，不像一些旅游景点在爆红后就会出现宰客行为。

华泰资产首席经济学者王军受访时则分析说，中国经济目前正慢慢走出疫情的阴影，国民消费尚未回到疫情前水平，且出现“分级化”或“下沉”的现象。在这样的背景下，消费者会追求更经济实惠的消费体验，而淄博烧烤正好符合标准。

根据企业信息数据库“天眼查”，全淄博市共有超过5000家烧烤相关企业，单在今年首四个月就新增近1000家。

对于游客人数激增，多数烧烤业者表示欢迎，但他们也坦言接待能力有限，不得不限制客流量以维持食物品质和服务水平。

一家烧烤店的老板郭洪强说，他店里目前每天接待100桌客人，而这已比之前多出一倍。

不过，不是所有的烧烤店都那么红火。记者走访一家地点较偏僻的烧烤店时发现，即使到了晚餐时间，店里也没什么客人。老板陈静华说，烧烤热潮只集中在热门地点，而他店里的人手也不足，无法接待大量游客。

淄博烧烤店一般营业到晚上10时，但最近食客逗留的时间更长，即使到了凌晨2时，还有不少顾客继续用餐。一名烧烤店员工宋立安说：“顾客没吃完，我们就继续营业。他们大老远来到这里，我们也不好意思催他们。”

不过，这股好客精神也让一些烧烤业者苦不堪言，有者申诉每天必须站立超过15个小时；有者一天只能睡上三四个小时。为确保超负荷工作的员工有足够时间休息，一些烧烤店不惜在五一假期放假停业一天。

至于淄博烧烤的热度能持续多久，受访业者多认为这是短暂的潮流，但强调淄博的服务精神不会改变。一家烧烤店的老板娘秀英说：“就算没有这波流量，我们也是这样。我们没有改变，我们只是突然被关注。”

山东大学经济学院教授、文化和旅游研究中心主任王晨光受访时研判，淄博烧烤唤醒了中国人对传统文化的情感共鸣，与其说是来淄博品尝烧烤，更多游客是希望来进行社交、体验淄博人的真诚以及服务型政府的管理方式。

他说，很多中国人或许把这些渴望已久的情感需求寄托在烧烤上，他们到淄博寻找精神层面的满足感，在“寻梦过程”中再把效应放大。

淄博政府助力把“网红”变“长红”

淄博烧烤在今年2月中旬意外爆红后，当地政府第一时间采取一系列措施，试图把热度拉长。

在不到一个月内，官方就宣布打造相关美食品牌，并陆续推出旅游配套服务，包括制定“烧烤地图”“烧烤专线列车”“公交专线”等。

政府也提升了基础建设，在游客聚集的八大局市场附近修路和兴建停车场。为营造良好消费环境，官方还加强了食品安全和价格的监管力度。

在五一假期三天前（4月26日），淄博市文化和旅游局在官微发布《致广大游客朋友的一封信》，信中不讳言该市中心城区的酒店已基本售罄，假期间的客流量已超出当地接待能力。信中还介绍山东其他城市，呼吁游客们到那里旅游。这封公开信在中国社交媒体上广为流传并获得网民好评，被认为彰显了当地政府的大格局。

淄博市政府的努力也激起淄博人的荣誉感，当地民众响应政府以诚待客的号召，身体力行“好客山东”精神：有人出行不开车把停车位让给游客，有市民自发在景区外提供行李寄存服务等。

不过，游客暴增确实影响了当地人的生活日常。其中，原本是当地菜市场的八大局市场因被游客挤爆，多家猪肉摊贩指老顾客已不上门，生意下跌近一半。

政府实施的价格监管也使业者的利润受压，但受访业者并没有怨言。一名烧烤店老板沙良龙说，政府做了很多努力，而“山东人就是好客，赚多少大差不差就好，我们不会太斤斤计较”。

至于淄博要如何借助这股东风推动旅游业发展，山东大学经济学院教授、文化和旅游研究中心主任王晨光建议，政府可把外界对淄博人的关注打造成有深度的人文体验，让市民生活和老城区街巷文化变成旅游产品。

从更高层面来说，香港大学商学院战略与创新副教授王砚波认为，烧烤效应提高了淄博的曝光度，如果淄博各阶层市民可以一直维持这样的人文素质，长期必定会吸引更多人才和投资，加快城市经济转型的步伐。

华泰资产首席经济学者王军指出，尽管烧烤属于地摊经济，但淄博烧烤所产生的效应，体现了中国市场的活力依然存在。他说，只要政府能挖掘出可满足人们在物质和精神追求的产品与服务，打造良好营商环境，实施适当、不粗暴的监管，就可激发消费潜力，提高整体市场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