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陆放宽疫情管控措施后，各地接连传出大规模感染。但是，这样的“群体感染”在中国官方发布的每日疫情数据上，似乎找不到任何依据。

中国政府上星期三（12月7日）放宽防疫政策，取消对跨地区流动人员，以及进入各类公共场所公众查验核酸检测阴性证明。

核酸要求大幅减少后，中国全国新增感染者数字此后持续下降。据中国国家卫健委官网消息，中国每日染疫者从7日的2万1165起迅速下降，病例数在星期天（11日）达8626起，跌破每日1万起病例的大关，为11月中旬以来的最低水平。

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过去几天，北京、上海、广州、重庆等多地不断传出疫情严重，发热门诊排长龙求诊的消息。

北京市民：家里“烤全羊”，公司“三羊开泰”

北京是11月起这波本土疫情的重灾区之一。一些北京民众感叹，身边的阳性病例越来越多，微信朋友圈和微博上处处可见网民冠病检测呈阳，或出现发烧、身体酸痛、咳嗽等症状的贴文。

据台湾媒体转载中央社报道，近一周来，有不少北京民众反映自己家里已经“烤全羊（指全家人都阳性反应了）了”、“双氧水（两个人染疫）”了，或是公司同事“三羊开泰”，办公室甚至“快成羊圈了”，甚至一些社区居委会也有半数人员染疫。

最近北京收寄快递时间被大幅拖延。有民众指出，他向南方省区商家网购的水果，货寄到北京就卡了两天，而业者反映递送员有超过一半感染冠病，“送不了货”。

随着病毒大肆传播，中国医疗体系将经历疫情暴发以来最严峻考验。一名要求匿名的医务人员透露，北京市中心一家医院要求休假的医护人员回来工作。另一位医务人员也说，至少一家医院要求症状轻微的医护人员继续到岗上班。

路透社报道，以往车水马龙的北京热门景点在过去星期天（11日）也显得特别冷清，北京人口最多的朝阳区的商场几乎无人问津，许多美容院、餐馆和零售商都没有开门营业。北京具文艺气息的什刹海酒吧聚集地也门庭罗雀。

相形之下，北京市政府每天通报的染疫数字却不增反减。北京卫生健康委员会星期一（12日）宣布，该市新增528起本土确诊病例和609起无症状感染者。

有北京市民表示，他们不相信防疫松绑后全市染疫人数不增反减，直言实际数字乘以十都不止。

胡锡进：北京疫情遍地开花

中国官方每天通报的染疫数字一天比一天少，就连一向为中国防疫政策进行辩护的中国官媒《环球时报》前总编辑胡锡进也看不下去了。

胡锡进上星期四（12月8日）晚发文形容，北京疫情已“遍地开花”，判断北京市的单日新增感染人数已经超过上海今年春天单日新增的峰值。

他说，官方公布的数据与他观察到的情况信息相矛盾，而各地在按照一种已经“脱离了真实情况”的计算方式往上呈报当地的感染数字。他说：“这个数字就这么公布了，明明不真实，有关方面和传播渠道也不去纠正它，或者进行特别说明，非常不应该。” 

至于官方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胡锡进建议把“问题捅破”，让数字回归真实面貌，或者干脆不报了。

他坦言，无论现在数字多大，公众都不会被惊着。如果不报了，大家也能理解，因为很多地方不再测核酸，很多人确诊后自我居家隔离也不上报，因此要做到统计数字真实，本身就挺难的。

但是，如果官方选择继续报数字，应主动对社会说清楚，而“差距不该这么大”。

胡锡进这则贴文之后已删除。但是，他隔天又再发文，指北京单日新增感染者“肯定早就破万了”，但疫情造成的死亡病例非常少。

他研判，大多数死亡病例会发生在医院，要进行统计不难，而“瞒报未必是各地官员敢冒风险去做的”。况且，北京信息非常发达，如果出现死亡病例，就算官方没有报，也很容易通过互联网传开，瞒住的可能性极低。

自测抗原普及化是抗疫关键

疫情数据与现实情况落差引起热议后，北京率先做出调整。

北京多个社区上星期五（12月9日）也相继发布通知，指居民自测抗原检测呈阳性或者出现发热等症状，都无需向社区报备。北京市卫健委从星期六（10日）起不再公布各区的具体染疫数字。这些措施虽进一步简化疫情数据发布信息，减轻民众在染疫后的流程，但却无法反映病毒在市内传播的真实情况。

中国著名流行病学家钟南山接受中国官媒访问时说，奥密克戎病毒株具有高度传播性，一名感染者可以传播给多达18个人。他说：“我们可以看到，在几个主要城市，有数万或数十万人被感染。” 但是，钟南山指出，奥密克戎近期致死率已降低至0.1％左右，“跟流感差不多”；绝大多数人若确诊，会在七至10天康复。

全球多国已不再公布每日冠病数据

实际上，随着冠病大流行减退，全球多国已进入疫情的下一个阶段。多国自今年下旬已开始停止公布每日新增冠病病例数据。

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今年10月起停止每日报告确诊病例及死亡病例数据，改为每周更新一次。此前，CDC和多国家卫生官方一样，在疫情两年多的时间里每天都发布相关数据。CDC在声明中说，此举是为了增加灵活性，减轻各州和地方政府的报告负担。

澳大利亚政府今年9月也宣布了相同举措，因为“每日报告不像以前那么重要了”。澳洲联邦卫生部长毕勒说，这项决定符合专家的卫生建议，而官方将以其他资讯来反映出疫情的动态，使人们更加了解状况。

除了美国和澳洲，韩国、法国、新西兰、德国、新加坡等国在近半年来也作出了类似宣布。

新加坡卫生部今年11月初指出，由于每日冠病病例数较容易受波动，官方会以七天移动平均病例数作为病例趋势的指标，并改为每周在卫生部网站上的冠病疫情报告中更新每日本土病例的数字。

专家认为，随着各国逐渐视冠病为一般流行病，在这个阶段，每日提供最新冠病数据已不具任何意义。

根据一些国家在放宽防疫措施后的过往经验，自测抗原普及化，是民众防疫、抗疫的关键。自测抗原检测不仅可以提高患者对自身病况的了解，及早发现染病并隔离，还能让官方对疫情更具全局观。

中华预防医学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冯子健认为，提高自测抗原检测是核酸检测要求放宽替代方案。他说，抗原检测可以帮着确立诊断，有利于感染者，特别是有症状的感染者提供更好的医疗管理。

但是，中国各地目前正面临药物、温度计、检测试剂盒涨价、断货的局面。许多出现冠病症状的民众无法进行自我检测，只能凭身体症状来断定是否已“中招”。

这些现象虽然过去两年都曾在许多放宽防疫措施的国家中出现，但对中国这个人口超过14亿的大国而言，要如何快速解决关键物资的供应，将是官方面临最严峻的挑战。

中国12月7日全面放宽防疫管控至今还不到一周，要进入疫情的下一个阶段还需要一段时间。公众要重新调整过去三年严格执行“清零政策”的思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头。钟南山团队根据奥密克戎毒株的特点以及中国疫苗接种现状等因素研判，广州第一波感染峰值可能会在明年一月中上旬到二月中期到来。

中国有意重新开放，迈向“与冠病共存”的道路似乎已成为事实。不再紧盯单日新增数据看，也是必经阶段。唯有调整心态，借鉴其他国家在过去两年逐步解封时的经历，做好物资、人力短缺的准备，让生活逐渐走向正常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