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冠病动态清零政策下，中国人的生活逐渐被各种热门词汇包围：核酸、大白、方舱、隔离、健康码……

最近一段时间，让人步步惊心的是：弹窗。这个“弹窗”跟广告弹窗一样惹人厌。惟广告弹窗关掉就是，防疫“弹窗”可难缠多了。它像个电子镣铐，一旦被拷上后，行动完全受限，不知多久才能重获自由。

所谓“弹窗”指的是，当手机持有人被大数据追踪到，在某一地点与染疫者“时空交会“时，手机的防疫应用就会出现一串指令性文字（弹窗），命令手机持有人立即向所在地居委会或村委会报告后，返家接受五至七天的居家隔离。如果人在外地，就留在外地，等“弹窗”解除才能返家。

手机防疫应用在不同省市有不同名字。例如在北京的应用叫“北京健康宝”；上海叫“随申码”；广东叫“粤康码”。

据称，在各省市中，以首都北京的健康宝弹窗系统最严厉。如果在京被弹窗，就几乎动弹不得，在京外就无法进返京。

“不怕病毒，就怕弹窗”

网民对这种充满高度不确定性的生活怨声载道：“不怕病毒，就怕弹窗”；“进出北京，比出国还难”。这种不确定性也加重了民众的负担。有人在微博上抱怨“压力山大”，从北京到天津后，因“弹窗”而在天津住一个多月，北京的高房租还得继续交着。

“弹窗”最让人泪崩的是，它一天不解除，就无法显示健康码的颜色。健康码只要不是绿码或无法显示，就无法前往需扫码的地方，包括所有的公共场所及大众运输工具，如果人在京外，就完全搭不上火车或飞机。

“弹窗”最让人感觉不够人性化的是，凭什么在还未证明当事人已经染疫的情况下，就一刀切地限制出行？是否应该推出更具弹性空间的处理方法？

“弹窗”最让人不解的是，两个人一起出行，为何甲被弹，乙却没事？有好些中国网民质问是软件有程序错误（bug），还是出了什么问题？

“弹窗”运行准则不透明

大吐苦水的网民当中，要数“红二代”陶斯亮的名气最响亮。81岁的陶斯亮是原中共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前副总理陶铸的女儿，曾任中共中央统战部六局副局长，1991年之后进入中国市长协会工作。

陶斯亮11月5日在微信公众号发文称，近日与丈夫搭高铁去浙江湖州，尽管当地没有疫情风险区，但仍被北京健康宝“弹窗”禁止返京。

陶斯亮对当下防疫政策和大数据流调提出个几方面的质疑。

首先，湖州全域无风险区域，而北京还有高风险和中风险地区，这种情况下，北京凭什么只准出不准进？而且，不管是来自高风险，中风险或低风险地区，进（返）北京最新政策一律适用，“反正阻挡你七天没商量。” “这符合国家“精准防疫”的策略吗？”

其次，陶斯亮和先生来自同一个小区，同乘一趟高铁，她被弹窗了，先生竟然没事，这作何解释？她质问：“难道‘大数据流调’还看碟下菜？还是说，其中另有玄机？否则只能说明这个‘大数据流调’不专业，太粗糙，太随机，所谓的‘时空关联’太过魔幻。”

微博上网民的留言，也几乎与陶斯亮所描述的一致。一是进返京比出京难的无奈，甚至有人称一离开北京之后，就“踏上了流浪之路”，“离京出差变成了离家出走”。

二是同行人当中，有人被弹，有人没事，弹或不弹的标准是什么？这健康码变什么色，主宰民众每一天的生活，它的准确度到底有多高？

“弹窗”系统的操作缺乏清晰透明度，不只让人天天心惊胆战，也让人难以信服这是防疫必要环节之一，甚至还不时激起各种阴谋论，包括怀疑健康码被滥用为追踪和限制出行的维稳工具。

北京健康宝得过奖

最让民众哭笑不得的是，这个魔幻的北京健康宝还得过不少奖项。

公开资料显示，健康宝曾于2020年获得中国设计红星奖原创金奖，原因是其“在疫情期间有效支撑社会、企业正常运转及民众便捷出行，是基于中国国情和北京本土资源的优秀服务创新设计”。

健康宝还在第十九届IT影响中国年度评选结果中，凭藉为疫情防控、复工复产提供重要支持，以及为新型数码化建设开创突破性思路，获得“数码化转型最佳实践奖”。

最近，一篇题为“特大贡献！36岁‘大数据天才’马晓东，发明了健康码、行程码”的旧文，再次被热炒起来。

网民在评论区的留言近是骂声一片，对所谓“特大贡献”毫不领情。“见一次打一次”“技术含量很低，害人误国极大”“弹窗弹死你！”“看到都是骂他的，我就放心了。”

这位马晓东估计很憋屈。有媒体报道称，马晓东所在公司今年初就曾辟谣，表明马晓东并不是健康码、行程码的发明者。

事实上，谁是健康码发明者不是重点。任何人不知何故被戴上电子镣铐，行动完全受限制，还得承受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无助与恐惧，肯定要找个出气筒发泄。

申请解除“弹窗”步骤繁琐

《新京报》报道，人在京外收到北京健康宝弹窗，如没有去过风险点位，可以在“北京12345”微信公众号申诉进行风险排查，在京人员需要执行管控政策，并到社区解除弹窗。

北京市政府也重申，北京市民如有进返北京方面的问题，可优先通过“北京12345”反映，后续会及时响应办理。

不过，据陶斯亮反映，申请解除弹窗的过程并不顺利。她申诉，“北京12345”操作起来很繁琐，要填好几页的表格，要求详实，不能有一点错。其次页面非常容易跳脱，一旦发生就要重新填过，等了大半天后，收到冷冷的回复：“你的申诉未通过审核”。

陶斯亮想通过北京12345热线询问为什么没被通过，但永远都是合成的语音服务，没有人工服务。据报道，这条热线，每日都有20多万用户打电话申诉。

陶斯亮无计可施，只能一遍遍填写繁复的表格重新提交。结果，第二次收到短信回复说，她因七天内到访过疫情风险等级较高地区，须暂缓进京，待离开风险区域满七天或该区域风险解除，她的健康码变成绿码后才可进京。

面对舆论的批评，北京市政府发言人徐和建在11月7日表示，针对民众对进返北京防疫政策的关切和疑虑，将优化完善相关服务。但他没有具体说明将如何优化与完善。

“弹窗”催生“养码”产业？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少人据报以“养码”、“洗码”为“弹窗”解套，即在进京之前，先到没有疫情的县市区连续待满七天，等限制入京的“弹窗”状态解除。

有网友调侃可以发展“养码”经济，甚至自行编写全国“养码”指数名单。名单第一期首推位于河北石家庄的正定县，这个偏僻的华北县城被列为中国全国绝佳的“养码之城”。

四大推荐理由包括：离北京近，弹窗解除后可马上进京；物价便宜，酒店餐饮均在可承受范围；旅游资源丰富，寺塔庙园随处可见，历史厚重，人文灿烂，可趁此机会深度考察；距离西柏坡革命圣地不远，可每天参观一次，接受革命教育，锤炼思想品格。

不过，自由亚洲电台引述台湾韬略策进协会秘书长吴建忠称，“养码经济”难度高，中高风险区范围愈划愈大，基本已躲无可躲，网民集思广益如何闪避政策，相信只是苦中作乐之举。

正如网民形容，弹窗像菜刀，既可做饭也可伤人，结果不在于刀，而在于使刀者。

正常的弹窗可以发挥防疫功效，毫无逻辑的“乱弹窗”就让人厌恶。生活中的不确定性比病毒还可怕，弹窗比核酸更让人生厌的就是那高度的不确定性。时间到做核酸就是，但弹窗不知什么时候冷不防弹出，甚至可能不明白为何弹出，更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解除。

北京是政治中心，防疫措施比其他城市来得严格无可厚非，但高标背后的规则是什么应该透明化。精准防疫要做得到位，就应当“精准弹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