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田勘

中国呼吸危重症专家、北京市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长童朝晖表示，国际和中国监测数据证实，冠病病毒奥密克戎变异株及其进化分支的致病力和毒力，相比原始株和德尔塔等变异株明显减弱。奥密克戎变异株与2009年全球流感流行时期相比，导致肺炎或者重症、危重症的比例比流感还低。

这些情况意味着中国防疫政策会做出开放的重大调整。但之前一个令人惊恐的预测是，如果中国全面开放，会造成150万至200万人死亡。这种预测现在看来有点天方夜谭，也可以归结为“测不准原理”，实际上产生的后果则是在误导决策，恐吓公众。

今年5月，《自然医学》发表一篇文章称，如果中国放弃清零政策，全面开放，同时又不采取其他保障措施，如加强疫苗接种和改善治疗条件，将有超过150万人因感染冠病而死亡。之后还有人认为，全面开放可能有200万人死于冠病，感染人数则会激增至超过2.33亿。

无论150万还是200万人死亡，姑且称为百万吧，都给人一种巨大的冲击和压力，足以让所有人噤若寒蝉，不敢再提开放和恢复正常生活。一开放就会造成百万人死亡，提出开放和实施开放的人，要么是凶手，要么是帮凶。这也等于是在所有人头上悬放一块道德巨石，也为所有人设置了一个心魔，你们还敢全面开放吗？

问题是，全面开放真的会死百万人吗？

会死百万人只是一个推测，更是一种虚拟，首先须要满足各种条件。例如，疫苗接种率提高，治疗条件改善，重点人群得到保护，根本就不可能死那么多人，甚至比流感的死亡还少。其次，全面开放死亡百万人只是各种参数的模拟，以及对过去发生情况的总结。当参数变化，疫情也随着时间快速变化，如病毒致病力下降，重症率减少，死亡人数就绝不可能是百万，而是基本没有死亡。

现在，广州疫情就是证明。从10月到12月初，广州感染总人数16.27万起，无症状感染者占感染者总数约九成，重症、危重症四起，无死亡病例。重症率只占总数的0.0025%，既没有人死亡，也完全没有对现有医疗资源造成挤兑，而且，这些情况还是在未加强疫苗接种和进行治疗下的结果。因此，“死百万人”的推测不符合实际，更是危言耸听。

另一方面，之前的冠病统计死亡并非真实的死亡数字。这涉及die with和die of的差别。die with是指伴随冠病死亡，die of是直接死于冠病。目前，冠病死亡都按die with统计，这也意味着很多死亡不能算是冠病死亡，而是死于各种各样的基础病，只是伴随了冠病病毒感染。北京11月这一波疫情有四人死亡，全部是80岁以上老人，是死于各种基础病，只是伴随了奥密克戎感染。

从这个角度看，全面开放会造成百万人死亡并不确切，即便有死亡也不主要是冠病的责任。同时，这样的大规模死亡也不会发生。

进一步看，尽管封控减少了冠病发病和死亡，但又造成其他死亡，也即超额死亡。世界卫生组织的估计数显示，2020年1月1日至2021年12月31日期间，与冠病大流行直接或间接相关的全部死亡（称为“超额死亡”）约为1490万起（范围为1330万起至1660万起）。

与冠病间接相关的死亡有很多方面，包括因为封控原因，人们无法获得如之前可获得的疾病预防和治疗措施而造成的死亡。在中国，这类死亡并不少，但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统计数据。但其中一个小统计可能说明问题。以2019年为基准，2020年和2021年全国心脏病人死亡增加40万，脑血管病人死亡增加30万，二者合计增加70万。这些增加的死亡者，当然不能全怪冠病封控，得不到治疗，或得不到及时治疗，但至少与封控得不到及时治疗有关。

三年疫情和防控的实践，至此已经再清楚不过地表明，全面开放才能解救绝大多数人，让数以亿计的人不死亡，好好活着，才能维持全社会的运转并养活和维持那些高危人群。这相对于预测全面开放要死百万人，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但生命似乎又不能做这样的比较，因此也要对少数高危人群进行保护。既要放开对大多数人管控，又要保护少数高危群体。保护高危人群已经有多种方案，如加强老年人和基础病患者的疫苗接种（有禁忌者除外），同时引进保护效率更高的mRNA疫苗。例如，对中国2.54亿老年群体接种两针加强疫苗，逆向隔离各地的老人院、老年社区，进行闭环管理，仅限接种过疫苗、核酸检测阴性的人出入。

此外，进行医疗和医药投入，例如购买可以减轻重症的冠病口服药Paxlovid，用于养老院和重症病房。当然，还有一个重要措施是，把医疗资源，包括资金、医护人员、药物和设备等投入到医院的床位和重症病房，减少或撤销核酸检测，不建方舱医院。仅仅不建方舱医院一项，就可以拿出可观的资金来救治危重病人。

这笔账应当算得清楚，也应当驱离“全面开放会死百万人”的心魔。未来尤须警惕的是，一些所谓的科学研究和预测，与事实严重不符，不仅会造成公众的恐慌，也会误导决策，让全社会陷入巨大无边的灾难。

作者是北京学者

尽管封控减少了冠病发病和死亡，但又造成其他死亡，也即超额死亡。与冠病间接相关的死亡包括很多方面。在中国，这类死亡并不少，但并没有一个确切的统计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