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际社会中,强权若要介入干预他国时,必然会危言耸听,极尽恐吓能事,否则怎能获得见缝插针,挑拨离间的空间?想要混水摸鱼,就必须先将水搅浑浊,否则就得不到下手的机会。
乌克兰边境自入冬以来就面临俄罗斯大军压境,两国关系严重交恶,乌克兰顿巴斯地区内顿涅次克共和国以及卢甘斯克共和国动乱不已,情势随着俄罗斯军事活动增加转趋紧张升温,引发国际社会关切。
美国积极调停,拜登与普京透过视讯通话沟通。法德两国曾在2014年与2015年,两度促成俄罗斯与乌克兰达成明斯克协议,并且获得顿涅次克以及卢甘斯克两地的认可背书。尽管两次协议并未能达成实质性全面和平,但还是能让对立冲突降温,约束动乱规模,维持稳定情势。因此自然此时也要介入协商,期能展现欧盟立场,应对争议。
不过随着情势逐渐发展,美国、欧盟以及乌克兰对于未来前景的判断,逐渐产生落差,应对策略也开始浮现矛盾。其中最让人关注的,是美国逐渐公开预言俄罗斯即将入侵乌克兰,甚至大胆露骨到连日期都明白点出,并且宣布派遣美军第82空降师移防欧洲,进驻波兰以及罗马尼亚,借此具体行动,展现美国对于北约盟邦安全承诺确实可信。
但在华盛顿决定派遣军队开赴欧洲进驻应变时,却又同时宣布美军无意涉入乌克兰冲突,并且坚决表示,若是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必将会受到严重制裁。这种让人觉得相互矛盾的政策立场,让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深感不满并公开反驳,认为华盛顿不断宣扬俄罗斯即将入侵,会影响外资投资乌克兰的信心,并且也与乌克兰对情势的判断有所落差。
欧盟各国政治领袖此时也认为,普京已经向拜登保证,无意对乌克兰采取入侵行动,但希望美国与北约承诺不再东扩。此时华盛顿却反而运用军事调动移防,表达政治意志并且断然回绝莫斯科,显然是让状况更加复杂,使得争议更难获得妥善解决方案。美国此种做法显然是在火上加油,因此欧洲必须采取主动,摆脱美国运用北约搅局,直接与莫斯科对话,试图降温,稳定局势。
其实就国际政治来说,贩售战争恐惧是强权干预稳赚不赔的生意;强权为能获得小国投靠,成为其附庸,就必须塑造争议与矛盾,迫使其必须求助强权支援撑腰,获得安全承诺。大国在纵横捭阖过程中,所运用的心理学约制逻辑,其实与商业界中饥饿行销手法完全相同,就是建构出小国不得不投靠依附的安全困境,如此才能够予取予求。
国际强权利用贩售战争恐惧从中取利,不但必须睁着眼睛说瞎话,更要昧着良心过日子,厚着脸皮来演戏。它们难道不害怕这些战争预言,到时候被揭穿吗?曾经有人问丘吉尔,要成为政治家需要何种条件?丘吉尔答道:“政治家要能预言明日、下个月、来年及将来会发生的一切事情。”又问:“假如预言之事没有实现,又该怎么办?”丘吉尔答道:“那就再找个理由,解释为何这些预言未曾真正发生。”
人们对于未来情势发展,本来预测时就会做最坏打算(worst case scenario),但不免也有乐观者会保持一厢情愿看法(wishful thinking);但在国际社会中,强权若要介入干预他国时,必然会危言耸听,极尽恐吓能事,否则怎能获得见缝插针,挑拨离间的空间?想要混水摸鱼,就必须先将水搅浑浊,否则就得不到下手的机会。
美国近年来在大战略上为能与中国大陆对抗,不断地制造各种议题,声称北京抱持扩张政策,炮制中国威胁论。华盛顿除利用国共内战所遗留的台海两岸间既有的争议外,更不断挑动南中国海领土争议,作为离间东南亚各国与中国大陆互动关系的筹码。如今更试图针对新疆种族问题做文章,原则上就是在贩售战争恐惧,希望从中获利。
为何贩售战争恐惧能够稳赚不赔?因为刻意提出最糟的预言,就算相当离谱,到最后未能发生,强权也可声称就是因为预先示警,提醒各方注意并适时提供支持援助,才产生吓阻效用,避免发生实际冲突;借此顺水推舟,将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收割所有战略利益。所以在国际政治市场上,强权会不断扮演投机客,进场炒作国际危机,就是基于贩售战争恐惧稳赚不赔的道理。
当初南中国海领土争议,区域外强权是存心推动亚细安与中国大陆对话机制,利用东南亚各国作为约制北京的绊马索。但没有想到从共同发表《南中国海各方行为宣言》,到确实有可能达成《南中国海行为准则》,北京自被动应对转变到积极主导,使得区域外强权对于运用南中国海情势羁绊北京未能如愿而大失所望,所以才会焦虑到亲自投入,以维护航行自由为借口,在南中国海不断进行军事演习,兴风作浪,希望能够继续掌握搅局空间。
古往今来,国际政治运行规律并未产生太大变化,强权间合纵连横,勾心斗角的手法也差不多,运用战争恐惧结交盟友,争取弱国扈从模式更是不断重演。
东南亚各国面对中国大陆崛起,如何妥善应对北京,摆脱地缘战略宿命,避免重蹈覆辙,成为区域外强权所利用的筹码,或是必须朝贡天朝的藩属附庸,不仅是要从历史中获得启发,更要运用本身智慧,窥破贩售战争恐惧的诡计。
作者是台湾中华战略学会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