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男的遇刺给中国提出一个紧迫性的问题，那就是一旦朝鲜出现政权崩溃的局面，中国该通过何种其他方式介入朝鲜政局，并尽最大努力稳住朝鲜。

彭念

自从金正恩同父异母的哥哥、长期流亡海外的金正男遇刺之后，国际社会就予以高度关注。一方面，各种分析纷纷揣测金正男遇刺背后的主谋及其意图，并将矛头集中到现任朝鲜最高领导者金正恩身上；另一方面，外界也颇为关注与朝鲜仍然保持密切联系的中国的反应，以及金正男遇刺给中朝关系带来的负面影响。

从中国方面来看，金正男遇刺之后，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表示，中方对事件进展继续保持关注。也就是说，中国仍然在等待最终的调查结果来做出最后的立场表态。假如最终的调查确认是朝鲜当局所为，那中国该如何表态确实值得关注。毕竟，对于政治暗杀一类的事件，大多数国家恐怕还是持批评立场。如果届时世界上的主流舆论倾向于谴责朝鲜当局，那中国最终的表态，也必须考虑这些主流国际舆论压力。

在金正男遇刺之后，媒体将焦点转移到金正男儿子金韩松身上，并猜测金韩松遭遇暗杀的概率大为上升。而根据媒体的消息，金韩松及其家人正在北京居住（也有分析认为在澳门）。媒体同时还透露，中国政府为金正男家人暗中提供保护。因此，如果金韩松也被列为暗杀对象，则中国将面临窘境。

此外，曾有媒体揣测中国曾将金正男视为朝鲜现政权崩溃后的新统治者，尽管这一揣测缺乏证据支撑，但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在朝鲜这样一个高度迷信“血统论”的国家，一旦政权发生变革，最终仍然需要具有纯正血统的领导者来收拾残局。何况，金正男据说还是一位主张对外开放的开明之士。

因此，从中国的视角来看，扶持金正男来接手朝鲜金正恩政权崩溃之后的残局，不失为一种可行方案。但如果朝鲜当局提前终结金正男以绝后患，那中国的这套备用方案也就报销了。因此，中国必然不希望看到金正男被暗杀。而此次金正男遇刺，并且矛盾都指向金正恩。

对此，中国不可能没有怨恨。更为重要地是，金正男的遇刺给中国提出一个紧迫性的问题，那就是一旦朝鲜出现政权崩溃的局面，中国该通过何种其他方式介入朝鲜政局，并尽最大努力稳住朝鲜。

金正男遇刺之后，中国国内出现两种猜测。一种将幕后黑手推到美国身上，认定美国人策划实施了这次暗杀行动，当然，其目的就是给中朝关系使坏。不过，这种说法的受众有限；另一种主流看法，则相信朝鲜的最高领导人金正恩才是幕后主谋。

因而，中国网民对朝鲜的世袭体制发出了更多的讽刺，对朝鲜的厌恶也更加增加。尽管民意对中国外交政策，尤其是对朝政策的影响有限，但中国国内高涨的厌朝情绪，仍然在一定程度上具有阻止中朝关系紧密的舆论效应。

事实上，从近年来中国对朝政策的演变轨迹来看，中国对朝鲜的不满总体上处于增加态势。这从中国在一系列涉及朝鲜的联合国决议中的表态和表决即可看出。同时，在实际行动上，中国对朝的约束也在不断收紧。

比如说，近日中国商务部就发布消息称，从2017年起暂停从朝鲜进口煤炭，而煤炭则是朝鲜主要的出口创汇渠道之一。中国的这一最新举措，显然是对朝鲜拒绝重回六方会谈谈判桌，并屡屡不听劝阻进行核试验及导弹发射的反制措施。当然，也有分析认为，金正男遇刺也是促成这一措施出台的一个因素。

在刚刚进行的G20外长非正式会议上，中国外长王毅与日本外相岸田文雄就执行安理会涉朝决议达成共识。王毅同时还再次呼吁各方继续严格执行联合国安理会决议，特别是2270和2321号决议，使其切实发挥应有效力。此外，王毅再次提出六方会谈，施压朝鲜重新回到谈判桌。

因此，从总体上而言，中国政府和民众对朝鲜政权的不满和厌恶都在增加。金正男遇刺事件，就是推动这股不满情绪继续上涨的一个插曲。

从朝鲜方面来看，金正男及其家人流往中国本身，就是对金正恩政权的一种威胁。事实上，金正男遇刺后，已经有诸多分析指出，这一事件显示金正恩对自身政权稳固的担忧。因此，对于金正恩而言，中国方面接受金正男的流亡请求，并为其提供暗中保护本身，就是对金正恩政权的不放心。

因此，金正男遇刺也表明金正恩对中国的不满持续上升。如果再加上此前金正恩处决亲华派代表人物张成泽，那就更可以看出金正恩内心对中国的怨恨之深。

在双方彼此厌恶感不断攀升的背景下，未来双方之间的互动不会顺畅。在这种背景下，中国对朝尴尬外交将进一步面临挑战。一方面，中国政府在维稳思维的主导下，仍然保持与朝鲜一定的经济外交往来，以暂时稳住朝鲜。

然而，朝鲜却并不买中国的账，这不仅让中国难堪和不满，还让中国陷入国际社会的压力包围圈；另一方面，中国又谨慎地、有步骤地减少与朝鲜的经贸外交往来，以减缓国际压力，并避免在朝鲜问题上被美日韩孤立以及边缘化。但这种努力也并未完全赢得美日韩的理解。

作者是香港浸会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系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