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好的模特能保持姿势，有稳定性。不过，站着不动还是很辛苦的，一些模特可能受不了，中途就不愿意来了，这个我们也能理解。”

付念屏强调，学生在课堂上学习人体绘画，了解人体的身体结构，以及青壮年到老年各年龄段的形体特征，对未来进行绘画创作是有帮助的，毕竟不同的人体呈现出的肌肉和骨骼形态不一样。

连续数小时“裸摆”难免枯燥无聊，问冯世福当裸模是否有满足感，他回答得坦白：“其实，我没有满足感。不过，如果学生画得好，有真才实学，如果他们成功了，就是我最大的喜悦。”

冯世福把当裸模看作对教育的奉献，也对12年来与学生结下的情缘深感自豪。采访中途，冯世福从鞋铺后方掏出一本厚厚的相册，里头贴满他多年来与学生的合照，另一本簿子则收满了他亲手写给学生的勉励信副本，以及一些学生的回信。

他逐一介绍照片，自豪地告诉记者：“这些同学像儿女一样，这都是最真实的东西。我（作为老年裸模）和学生们的关系，你在中国其他地方找不到。”

通过当裸模找到人生新方向的不止冯世福，早在11年前，重庆坊间已出产一名“裸模红人”——今年62岁，人称“棒棒画家”的田庆华。

田庆华1986年从乡下到主城当棒棒，后来辗转到四川美术学院当起模特，靠“敢脱”挣得钱送孩子上学，逐渐也培养起绘画兴趣。他的才艺引起注意，校方2007年为他办了“草根话语”画展，他后来还带着作品到北京参展，“棒棒变画家”的励志故事被媒体广泛报道。

在重庆市协和心理顾问事务所所长、社会学者谭刚强看来，老年人当裸模，既有功利因素推动，也不失为对乐趣的追求。

他受访时说，对一些因儿女出外打工或从企业下岗的老人来说，当裸模就是一种无需特殊技能的生存之道。“很多社会底层的人面对生活压力，对他们来说，劳动最光荣。如果法律没禁止，这就算是合法劳动，挣的钱一样是有价值的。”

他也指出，底层民众一般不会有机会接触所谓“高端”的艺术，当人体模特或裸模给了他们这样一个平台，让他们有机会感受艺术的陶冶，也使心境变得更平静。

空巢老人最怕寂寞

不过，也有一些老年裸模的坚持背后藏着心酸。今年2月，四川媒体报道了“成都年纪最大裸模”王肃中（89岁）的故事——他从2012年起在成都师范学院当裸模，所得的收入改善了他此前靠低保度日的生活，但当裸模的选择遭儿女强烈反对，大儿子甚至换了家锁，并告诉爸爸：“你死了，我也不给你收尸。”

但王肃中当裸模的决定没有动摇，他受访时说：“我是光荣的，我不偷不抢不骗，我有我的理想，我的生活。”丧偶的他与孩子关系疏离，加上如今独居，他坦言，当裸模“起码让我感觉自己被需要着”。

王肃中的经历让不少人唏嘘，但这名近九旬的爷爷表现得乐观。他说：“我想给像我一样的空巢老人立个榜样，找到自己的乐趣，不成为社会的负担。”

在社会学者谭刚强看来，像王肃中这样的老年人最害怕的是寂寞，“首先要找事做，也可能是找伴，而当下思想更解放，没太大顾忌了，结伴、同居、做裸模，什么都有”。

不过他也认同，社会舆论压力一直会在，老人即使自己能接受，也得顾及家人。他相信，老年裸模一方面有生存空间，另一方面也不会太泛滥，毕竟老年裸模本来就是小众需求，老年人也不乏其他排遣寂寞的文化渠道。

至少在美术学院师生眼里，老年裸模扮演的角色是特殊而重要的。西南大学美术学院教授付念屏说：“没有任何偏见……我们都是搞绘画的，很尊重这些人，这些模特给美术教育提供了很大的支持，我们还是很感激他们的。”

敬业的老年裸模冯世福就告诉记者：“我选择了，就无怨无悔。老师喊我做什么动作，我就那样站着，虽然有时没站好，重心没调好，身体就麻痹了。做模特，也是要靠毅力的，没奉献精神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