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生说

[email protected]

2021年，新华社发布了一篇题为“‘三孩’时代来临学前教育加速布局”的新闻，勾勒出中国幼儿园市场欣欣向荣的发展前景；不到两年后，中国学前教育行业看似向好的发展形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生育率加速锐减带来幼儿园“关停潮”。

中国全国人口出生率（即每千人中出生人数的比率）在2020年冠病疫情暴发后跌幅越加明显，2020年首次跌破10%，仅达到8.52%，是1978年来的新低；2021年下滑至7.52%；2022年进一步跌至6.77%，新生儿人口数跌破1000万人，比六年前减少一半。2022年中国人口也自1961年来首次出现负增长。

人口负增长数字公布后，外界高度关注人口变化对中国经济发展、人力资源、国际战略等方面的长远影响。不过，中国教育体系才是首当其冲的领域。2020年出生的孩子，今年将陆续开始进入幼儿园；生育率急速下降带来的冲击，已经开始在中国幼儿园市场中初现。

本月开始，中国媒体相继报道多个地方幼儿园“一孩难求”，幼儿园之间的竞争逐渐白热化。有幼儿园业者坦言，已经做好下来三到五年裁员的准备。

中国大陆并不是个例，过去两年香港已经出现了一轮幼儿园关停潮和裁员潮。香港2020年进入人口负增长阶段，香港教育工作者联合会2022年5月一项针对235所幼儿园的调查发现，平均每所幼儿园流失学生数约占全校人数13％至27％，超过70％的幼儿园出现财政困难，10％的幼儿园称两年内可能停办。

大陆幼儿园业者面对的严峻挑战，将逐步扩大至小学、初中、高中和高等教育学府。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团队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预测中国学前、小学、初中、高中、高等教育的学龄人口将分别在2020年、2023年、2026年、2029年，以及2032年达到峰值，之后进入学生来源快速减少阶段。

有报道指出，2021年中国大学本专科招生规模比2022年出生人口多了40多万人，意味着出生人口急速减少，从幼儿园到大学的教育产业规模，下来十几年内也将相应的急速萎缩。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的生育率预计不会直线下跌。随着中国逐渐走出疫情阴霾，加上各地积极推出鼓励生育政策刺激生育率回升，仍有可能在防疫政策松绑后迎来短暂的小幅生育率回升。

澳大利亚20年前试行了一项婴儿奖金计划，最高曾为每个孩子支付近6000美元（8040新元），在2004年至2008年间，一度推动每名女性的生育率从1.8上升至2左右的高位。但当地生育率下滑的趋势并未扭转。到了2020年、该计划结束六年后，每名女性的生育率跌至1.6，比首次引入奖金计划时更低。

不少人口专家提醒，生育率暂时的飙升和波动，将对国家长远的教育规划和资源分配带来复杂严峻的挑战。

中国幼儿园目前面对名额过剩的问题，部分原因就是在2011年至2016年短暂的生育小高峰后，学前教育出现资源规划滞后、教育资源的配置与人口结构变动不匹配的问题。

2011年至2016年间，中国二胎相关的生育政策逐步放宽，推动人口出生率一度突破13%。但2016年“全面二孩”政策实行后，人口堆积效应在短期内释放完毕，中国生育率2017年开始逐年下滑。

生育率下滑的同时，在生育小高峰期间出生的孩子，却面临幼儿园名额短缺的问题。为解决“入园难、入园贵”问题，教育部等四部门2017年首次提出，普惠性幼儿园到2020年覆盖率要达到80％左右；一年后，国务院发布《关于学前教育深化改革规范发展的若干意见》，再次强化第三期学前教育计划的80％目标，此后多地开始大力新建公办幼儿园。等到幼儿园落成后，生育率小高峰带来的幼儿园学生潮已进入尾声。

学前教育领域面对的难题，只是中国进入人口负增长时代后初现的第一道坎，生源不足以及下来可能出现的生源波动，将长远地冲击从小学至高等学府整个教育体系。

教育公平事关社会的公平正义，官方必须有效地提前规划与部署，确保教育资源能灵活地跟上生育率的趋势，避免中国学生教育竞争的问题因教育资源错配而加剧；这不仅攸关中国教育体系的有效运作，也决定了中国学生在人口负增长时代中，能否保有公平的教育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