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驻美国大使秦刚接受凤凰卫视访问时说，中国和俄罗斯之间的合作没有禁区，但是“也是有底线的”。专访星期日（20日）做，昨天（24日）播出。

这是乌克兰战事爆发以来中国官员首次为中俄关系画下底线，马上引起关注：中国对这场战争的态度，要转风向了吗？

中俄关系之前好到什么程度？

俄罗斯总统普京今年2月4日赴华出席北京冬奥会开幕式，并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举行会谈。他是国际上极少数亲自出席北京冬奥开幕式的大国最高领导人之一。中俄事后发表联合声明，强调两国“友好没有止境，合作没有禁区”。中国副外长乐玉成当时还评价，中俄关系“上不封顶”，不断攀登新高。

不料还不到一个月，普京2月24日就挥军入侵乌克兰，震惊世人。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当天在记者会上与西方媒体展开多轮唇枪舌剑，拒绝将俄罗斯军事行动称为“侵略”，强调必须理解乌克兰问题的历史经纬和各种因素，给外界留下中国偏向俄罗斯的印象。

2月25日，联合国安理会就美国与阿尔巴尼亚提交、谴责俄罗斯侵略乌克兰的决议草案进行投票。该草案获得11票同意，但五个常任理事国当中的俄罗斯投票否决、中国投了弃权，因此无法通过。

联合国大会3月2日召开紧急特别会议，要求俄罗斯停止在乌克兰的入侵并撤出所有部队。草案最终以141票赞成、五票反对和35票弃权的结果通过。这次，中国又投了弃权票。
3月23日，俄罗斯、白俄罗斯、朝鲜和叙利亚在联合国安理会提交了一份呼吁保护平民等改善乌克兰人道主义状况的决议草案，中国和俄罗斯投了赞成票，其他13个国家投了弃权票，草案又是未获通过。

在这三次投票中，虽然中国只有一次在乌克兰人道主义问题上旗帜鲜明地支持了俄罗斯的立场，其他两次都是弃权，但正如中国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所说，“弃权也是一种态度”。

尤其是联合国大会紧急特别会议那次，近八成的与会国要求俄罗斯停战撤军，中国结果还是顶住了压力，没有站队，投了弃权票。但看在外界眼里，那已经是一种站队：站在没有投赞成票的一边。

为什么在这个节点画底线？

那么，秦刚为什么要在眼下的节点为中俄关系画底线？
这肯定和打了一个月仍未能结束，且持续在升级的俄乌战争有关。

就在秦刚受访的前一天，3月19日，俄罗斯国防部发言人科纳申科夫透露，在乌克兰开展的特别行动中，俄军18日首次使用“匕首”高超音速导弹系统，摧毁了乌克兰一处大型地下导弹和航空弹药仓库。

俄方专家称，这是“人类历史上首次在实战中使用高超音速武器”。

这样的“人类历史上首次”，你听了会不会有点心惊胆跳？这次是高超音速武器，下次会是什么？

普京2月27日下令将包括核武器在内的威慑力量置于高度戒备状态时，已经让西方各国陷入紧张，担心他会按下核按钮。

毕竟战争一打起来，事态发展就很难说。俄罗斯本来不是据说只打算打瘫乌克兰军事目标、设立了傀儡政府就班师回朝吗？现在平民目标也炸了，高超音速武器也用了，战事仍无结束的迹象，普京的下一步是什么？秦刚的“底线说”，也许就是在对俄方喊话、做出提醒。

中俄合作的底线是什么？

秦刚受访时说，中俄合作有底线，这条底线是联合国宪章所确立的宗旨和原则，是公认的国际法和国际关系的基本准则，也是中国同其他任何国家处理双边关系时，所遵循的行动指南。

关于要遵守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这个立场，中国其实一以贯之。早在俄乌开战次日（2月25日），中国外交部发布五点声明，第一点就强调：中方坚定主张尊重和保障各国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切实遵守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这一立场是一贯的，也是明确的，在乌克兰问题上同样适用。

秦刚3月15日在《华盛顿邮报》发表的文章中也重申，中国在乌克兰问题上的立场是，遵守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尊重和保障包括乌克兰在内的各国主权和领土完整、照顾各国合理安全关切、支持一切有利于和平解决危机的努力。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此前讲到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虽然提到了乌克兰，却没有点名俄罗斯。秦刚这次却挑明，该立场针对俄罗斯，含蓄地表达了对俄罗斯这场“特别军事行动”的保留态度。

中国真正的底线是什么？

秦刚给中俄关系画了底线，但除了他说的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中国其实还有另一条隐形但合情合理的底线。

中国社科院研究员肖斌上周四（17日）就在中美交流基金会网站发文说：“中俄关系一定是有上限的，而这个上限就是中国人民的利益，或者是不会损害中国人民的利益。”他提醒说，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是无战争状态下的产物，而在战争状态下，各种不可控的风险要远远高于无战争状态。

在危局中，任何国家首要考虑的，应该都是自己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吧。

新加坡前外交官、新加坡国立大学中东研究所所长比拉哈里上周就在一篇文章中分析，俄罗斯的作为让中国陷入两难。中国本身因为国内的分离主义问题，希望维护尊重主权、领土完整和不干涉内政作为国际关系的重要准则。俄罗斯对乌的入侵行动，却是对这些规范的直接挑战。

其次，中国希望保持与俄罗斯的密切伙伴关系，因为没有其他国家拥有与俄罗斯同等的战略影响力，又同时和中国一样，对西方主导的全球秩序感到不安。然而中国比俄罗斯更加深入融入这个秩序，从这个秩序中的获益也远多于俄罗斯，因此中国希望尽可能稳定同欧美的关系，避免遭受针对俄罗斯的制裁的附带损害。

经济上，中国的增长已经放缓，甚至面临下行的困境。中国需要欧美的市场、技术，国际金融体系提供的流动性。但战略上，中国需要俄罗斯作为伙伴。

中国官媒《环球时报》前总编辑胡锡进本月20日就发微博说，如果中俄被美国成功离间，今天的俄罗斯就立刻面对战略死棋；未来中美冲突时，中国亦将面临死棋。

秦刚在凤凰卫视专访中提到，乌克兰战争爆发之后，许多国家都站到了俄罗斯的对立面，只有中国还能“说上话”。但他也说，俄罗斯是主权国家，中国只能劝和促谈。如果一味地要求中国来按照美国、西方的方式来处理问题，也许就会使中国失去这样的独特的地位和资源，也无助于劝和促谈、止战停火，甚至会出现反效果。

言下之意是：中俄关系虽好，但中国是中国，俄罗斯是俄罗斯，俄罗斯不会听由中国指挥，中国不会无条件为俄罗斯一切行动买单，但中国也不会跟俄罗斯切割。

因此，中国只能在西方与俄罗斯之间继续走钢索，维持某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