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民意对中国的存在向来敏感,纳吉政府在2018年倒台,有部分原因就是当时的在野党联盟在马来社群炒作中国威胁论。与中国过于亲密,会被炒作成出卖马来主权的情况,确实是马中合作的另外一个隐性变数。
马来西亚国家元首苏丹依布拉欣9月19日前往中国,展开为期四天的国事访问。这是马国相隔10年后再有国家元首访华,此行也是依布拉欣自今年1月31日就职最高元首以来,继新加坡之后的第二个外访行程;再者,今年恰逢马中建交50周年,依布拉欣所属的柔佛州王室,更是从19世纪末就开始与中国交往,友谊历经清廷、民国与新中国的时代洗礼,让马国元首的访华行程更显意义非凡。
当然,依布拉欣此行仅为象征性官式访问,两国并没有促成政策性内容,但两国在基础建设、策略伙伴与南中国海问题方面,达致某程度的共识,并以此方向来释放马国与中国关系的稳健,以及马中未来合作关系将更深化的重要信息。马国元首一直以来最关心的新加坡—吉隆坡高铁(HSR)项目,也获得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的正面反馈。故此,依布拉欣此行的成果确实相当丰硕。
其实,马中关系向来稳健,中国对马国来说地位也是举足轻重。比如,中国在去年已是连续第15年蝉联马国最大贸易伙伴,双边贸易总额达989亿美元(约1273亿新元),占马国全球贸易总额中的17.1%。双边贸易额还在持续扩大当中,两国在今年首季度的贸易总额,就创收495亿美元,同比去年首季增长13亿美元。至于中国的投资,虽然整体上较为浮动,但同样也在缓步成长,并且还历经四个发展阶段。
在2013年之前,马国的中国投资仅占整体流入外资总额的1%左右,规模很小。这是第一个阶段。习近平在2013年9月推动一带一路倡议后,中国外资的流入就迈入第二个阶段。在这个阶段里,中资在马国投资市场里所占的百分比以倍数增长,并在2017年达致历史新高的9%。然而,中国2018年经济开始放缓,北京与华盛顿也展开竞争,导致中国企业在马国的投资萎缩,直至冠病疫情期间才稍有好转。此为第三阶段。
疫情结束后至今是为第四阶段。中资在这个阶段开始大幅回弹,并在2023年创下34亿美元的历史新高,一跃成为马国最大的投资来源国。在今年上半年,马国批准的中国投资额已达20亿美元,共涉及66项投资项目。此投资额虽让中国目前暂时排在奥地利与新加坡之后,但依布拉欣访华时与习近平达致的基建合作共识,以及中国国务院总理李强早前访马签署的14项谅解备忘录,都意味着中国投资在下半年将会持续扩展。
另外,马国元首结束访华后,作为当时访问团侍从的交通部长陆兆福在回国后两天,即9月24日再次前往中国,出席中国南宁—亚细安博览会积极招商,因此,今年马中双边贸易额也被看好会有大幅增长。这两组数据不只说明马中两国紧密的合作关系,也展现两国在经济与战略关系上将越发深化的趋势。
马中关系存在挑战
当然,马国目前与这个亚洲最大经济体的关系,虽然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但两国的合作在当前动荡的世界经济与政治局势之下,也并非全无挑战。
比如,双方在南中国海问题仍存在无法妥协的分歧。尽管马国元首在访华时,已向北京提出要以建设性对话来解决争端,首相安华早前也不只一次提出要冷静处理,但中国与菲律宾在南中国海问题上目前已陷入对立姿态,这种紧张局势必然影响马国政府。其一,菲律宾是亚细安成员国,而马国即将在明年担任亚细安轮值主席国,届时安华在处理南中国海议题时,必须从菲律宾的立场考量亚细安的整体利益,这将让布城陷入选边站的窘境。
其二,中菲有索求争议的岛礁靠近马国沙巴;另外,菲媒早前揭露北京向马国发送外交照会,抗议其在砂拉越外海钻探作业。这两件事其实已引起马国舆论,特别是占最大人口的马来社群对领土与主权被侵蚀的忧虑。这类舆论对安华政府的马来支持率会产生非常大的影响。尽管马中在巴勒斯坦议题上有共识,但马来舆论其实更清楚,南中国海对马来领土主权的影响更直接。而且,泄密文件已清楚显示,两国在南中国海主权上无法妥协,这已不是单纯对话就可以解决的。
这种局面让安华政府在中菲对立、南中国海争端等区域问题下,很难独善其身。至于马国元首最关心的新隆高铁方面,马国目前陷入庞大的国债压力,国内政党也陷入宗教路线斗争,而且政府至今仍不愿意对项目的私人承包给予财务支持和政策担保,这些都是执行项目的重重障碍,这不是中资愿意注资或承建就可以解决的。此外,马来民意对中国的存在向来敏感,纳吉政府在2018年倒台,有部分原因就是当时的在野党联盟在马来社群炒作中国威胁论。
这股威胁论在时隔六年后,仍有政治人物炒作,比如在柔佛州马哥打补选的竞选期间,就有国盟领袖将柔州政府访华考察的活动,炒作成执政党有意学习、散播共产主义思想。尽管这个选战策略最终没有成功,国盟仍以大比数的差距输了补选。但与中国过于亲密,会被炒作成出卖马来主权的情况,确实是马中合作的另外一个隐性变数,不可不察也。
作者是马国时事评论员、拉曼大学政治与新闻系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