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年轻选票一直是民进党囊中物，但赖清德对年轻人的魅力不如蔡英文和柯文哲，所以年轻选票支持柯的远多于支持赖与侯。不过，接下来的选战，怎么瓜分柯文哲尚保有的选票，是赖与侯阵营的重要课题。

经过11月大半个月高潮迭起、最终破局的蓝白合，蓝、白、绿三组候选人分别出列，台湾选战也进入最后30多天的白热化阶段。接下来三个阵营还有美、中两强，在其中各有几个值得观察的重点。

首先看北京。11月中旬在旧金山拜习会上，美国总统拜登警告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不要介入台湾选举，但这个警告顶多让北京不会太明目张胆介入。比较中性的说法是，北京肯定会试图“影响”台湾选战。就如民众党参选人柯文哲透露，美国在台协会曾打电话给他，要了解蓝白合有没有中国介入。美、中两个大国都希望选举结果有利于它们。

今年4月，马英九从中国大陆访问回台时就说：“我们的政府继续将台湾引向危险。未来是台湾要在和平与战争之间作选择。”等于预先为大选定调为“战争与和平的选择”。当马英九倡议蓝白合时，许多人认为是受到北京影响，但从后续发展看，比较像是马英九想继马习会、登陆祭祖之后，在自己的历史功劳簿上再添一笔。

北京至今对台湾大选最明显的影响，是富士康创办人郭台铭退选。10月下旬，《环球时报》释出官方在查对富士康集团多处厂区逃漏税和土地使用不符规定。消息传出后，郭台铭的选举活动转向低调。到11月底蓝白合关键时刻，富士康武汉厂因税务问题被罚人民币2万元（约3760新元），等于轻轻放下。之后郭台铭决定退选，这巧合令人玩味。

蓝绿积极瓜分柯文哲支持票

在蓝白合协商阶段，侯友宜声势就逐渐追上柯文哲。柯文哲声势大跌主要可归因两点：一是原本支持他的年轻选票游离而去，二是泛蓝支持者归队到侯友宜旗下。不过，柯文哲至今依然有一成多的支持度，这些选票是蓝绿要积极抢攻瓜分的。

在过去两届总统大选中，年轻选票一直是民进党囊中物，但赖清德对年轻人的魅力不如蔡英文和柯文哲，所以年轻选票支持柯的远多于支持赖与侯。不过，民众党有意提名大陆籍配偶徐春莺为不分区立委，却又说不清她的国籍争议这件事，失去不少年轻选民支持。此外，年轻选民对国民党好感度低，柯文哲在蓝白合过程中一度向国民党低头，又流失一大部分。接下来的选战，怎么再瓜分柯文哲尚保有的选票，是赖与侯阵营的重要课题。

对此，蓝绿双方做出部署：侯友宜是本土色彩较强的候选人，甚至有人称他是“蓝皮绿骨”，他必须积极抓住所谓深蓝选票，因此国民党把深蓝支持的前高雄市长韩国瑜摆在不分区立委名单首位。接着侯友宜找来国民党极右极统的赵少康当副总统候选人，赵少康也立即火力全开猛打柯文哲。他直言，把柯文哲支持度打到两成以下，国民党拿到四成五选票就赢了。

口才好又好斗的赵少康可以增强侯友宜战力，但赵少康主见强、声量比侯大，不像会甘心当个“备位元首”。他自比三国时代的赵子龙，帮刘备打天下，立即就有好事者指他在暗指侯友宜是阿斗。对手赖清德也讽刺他让侯友宜沦为傀儡。

赖清德目前一大加分是选择刚卸任的台湾驻美代表萧美琴为副手。52岁的萧美琴是台美混血儿，出生在台湾，中学时代举家移民美国，之后获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硕士。她的台湾本土意识强，又有开阔的世界观和积极参与国际事务的能力；对比之下，侯友宜、柯文哲对国际问题相对生疏，其他两位副总统人选也无法与萧比肩而论。台湾许多年轻人在选择未来时都是面向世界，并未排斥赴中国大陆发展的选项，但那只是其中一个选项。

“喜欢猫”为萧美琴拉了不少票

萧美琴这样的形象符合年轻人追寻的典范。更重要的是，萧美琴是个猫奴，此刻的台湾，“喜欢猫”是与许多中、青年沟通的通关密语，这也为她拉了不少票。担任外交官的萧美琴在几次记者会上的谈话，分寸掌握得宜，既不是装饰花瓶，也未抢赖清德风采。民进党企图借她的形象赋予这次总统选举意义：这是台湾“走向世界还是锁进中国”的选择。

赖清德最大罩门是什么？是他曾自称是“务实的台独工作者”。这是国民党和北京会持续攻击的重点，华府也曾希望他对此做出澄清。这句话是赖清德在2017年担任行政院长时在立法院说的，他的原话是：“我是一个主张台湾独立的政治工作者，我也是一个务实台独主义者，所谓务实就是说我们是一个主权独立的国家，名字叫中华民国，不会另行宣布台湾独立。”

赖清德之后的论述也把重点放在中华民国台湾已是个主权独立的国家、回到蔡英文较稳健的“四个坚持”，不过，对手还是会针对台独议题攻击他。

11月30日葛来仪（Bonnie Glaser）等三名中国问题专家在重要期刊《外交事务》发表文章谈美中台关系，其中提到赖清德若当选，应考虑冻结台独党纲。这被反民进党的电视名嘴郭正亮、国民党主席朱立伦等人大肆宣扬，作为华府不信任赖清德的证明。

其实，这篇文章的重点不在于修台独党纲，而在强调保卫台湾安全不能只靠“拒止”（deterrence），同时也要着重“再保证”（reassurance）。亦即美、台一方面要加强武装台湾以吓阻中国大陆武力犯台，同时也要重申台湾不会独立，以取得北京信任。三位作者认为，冻结台独党纲是再保证的一种方法。要注意的是，文章不只建议赖清德要保证不独，也要求北京保证：若台湾不宣布独立，北京就不会动武。但是，反绿营的名嘴、政治人物，都只要求民进党单方面保证，不要求北京相对提出保证。葛来仪也在X（前推特）上澄清，称台湾媒体、政治人物对她的主张断章取义。

其实，这篇文章并无新意，和一年多前这三名作者还有其他约10名中国通、战略专家发表的《防止台海战争》（Avoiding War Over Taiwan）论述大同小异，都是反对美国对台湾问题采取“战略清晰”（亦即明确警告北京，一旦台海有事美国会介入）、主张除了拒止也要再保证。

民进党会不会修改或冻结台独党纲？从30多年的演变轨迹来看，可能性不大。因为民进党已借1999年的《台湾前途决议文》等方式宣示：中华民国台湾已是主权独立国家，所以没必要宣告独立。有人或许会质疑：既然没有必要宣告独立，为何不干脆废止台独党纲？按照民进党的逻辑：这个是对抗中国大陆武力犯台的终极武器——你保证“不武”，我就“不独”；你若没保证“不武”，我也没必要先宣告“不独”。国民党与民众党的论述则是，民进党不放弃台独党纲，就是增加北京动武的口实，也就是强调“2024年总统选举是战争与和平的选举”。

离大选还不到40天，“走向世界或锁进中国”还是“选择战争或和平”？这两道选择题，会是台湾朝野这个冬季一路攻防的重点所在。

作者是台湾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