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政治国外风波，我们的世界，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资源，可以这么让国内政治与国外风波一直耗着。人命关天，但目前的政治乱世，似乎只要人认命。小国必须发声，亚细安必须发声与做出行动，拒绝梦游。

如果这篇文章有引题，文章的全题会是：国内政治国外风波——世界在潮（朝）“梦游般”外交？

“濒临战争”和“梦游般”，是最近关于大国博弈与地缘政治局势的热词，把两者连起来就是“梦游般走向战争”，或冲突。

新加坡巡回大使陈庆珠教授最近接受《联合早报》时评节目《世界大解说》的采访时，忧心忡忡地指出中美关系正处在“非常危险而棘手”的阶段，两强虽然都不想开战，但任何误判都足以让双方不由自主地，“梦游般走向战争”。

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在美国众议院议长佩洛西执意访问台湾后接受《华尔街日报》访问时，也形容美国正漫无目的地走向（heading aimlessly）与俄中发生战争的边缘。这家报纸的中文版也翻译了访问，报道引述99岁的基辛格说：“在一些我们也有份制造的问题上，我们正处于与俄罗斯及中国战争的边缘，而对于这将如何结束，或者会导致什么，我们毫无概念。”

基辛格还指出，拜登总统应当注意不要让国内政策影响“关注中国稳定的重要性”。他说，如今在地缘政治问题上，需要“尼克逊式的灵活性”来帮助化解美国和中俄，以及与欧洲其他国家之间的冲突。“现在能做的是不要扩大紧张程度，建立解决方案，因此应当设立一个目标”。

无论是梦游般或漫无目的地走向战争，两位资深外交家都提醒中美不断交恶的危险，尤其是当政治领导人的面子问题与国内政治，一再地影响——甚至捆绑了对地缘政治战略与其结果的慎思，敌对局势只会不断升温，而使各方一再走向擦枪走火的风险。

今年6月，澳大利亚资深战略研究学者休·怀特（Hugh White）在当地时政期刊上发表了一篇担心澳洲领导人缺乏深思熟虑即选边站，会使国家陷入中美战争深渊的论文，《梦游般走向战争：澳洲不假思索地与美国联盟》（Sleepwalk to War : Australia's Unthinking Alliance with America）。

这位不时针对中美博弈和欧洲地缘政治发表时评的学者，在接受澳洲一家网络媒体介绍他写这本书的思考时指出，包括澳洲在内的盎格鲁撒克逊系国家和地区，总希望世界秩序是由西方世界主导，也接受美国单极称霸领导的世界。然而随着中国崛起、印度和印度尼西亚也在逐渐提高它们在区域的地位和影响力，美国和西方世界必须接受亚洲区域正走向，或更认可多极领导的世界。而澳洲地理位置上处在未来由中国和印度分别主导的东亚与西太平洋区域，以及南亚与印度洋区域的两大区块边缘，须要更从长计议地思考怎么共处，包括加强与东南亚国家的联系及合作，以及接受中国、印度与印尼在这些区域的崛起。不假思索地与美国联盟对抗中国，在地缘政治与战略上都长远对澳洲不利，在当前也增加澳洲被陷入中美冲突的风险。

澳洲历史学者克里斯多福·克拉克（Christopher Clark）在2012年出版的《梦游者：1914年欧洲如何走向战争之路》，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各种历史文献与蛛丝马迹的记录中，整理出欧洲在百年前陷入战争的来龙去脉。他两年后接受采访时强调，当时的欧洲政治领导人并非毫无意识或意外地走向战争，而是尽管做了各种理智与聪明的盘算，这些领导人始终未能意识到他们的布局与决定如何产生了一连串的连锁性反应，进而引向了不可收拾的战火。也许，用今天的语言和语境，作者所指的就是误判与失算。

世界能承受多少误判与失算？近四年的一战在1918年11月结束后，世界在1930年进入长时间大萧条，然后是1940年代的二战，人类在短时期内接连遭受大范围的饥饿与烽火连天的人为灾难。而今来到高端科技与高端武器的先进时代，冠病疫情、俄乌战争、供应链连受干扰引发的能源危机与高通胀，加上全球多地都在面对极端洪灾或高温天气，世界似乎正走向上世纪的多事之秋。

如果俄乌战争已让没经历过战火的一代感受到战争的摧残与无情，当前的全球高通胀影响也多少让大家体会到大萧条或全球经济危机对民生尤其是低收入者的冲击，接踵而来的极端天气也提前让人类感受到气候变化失控的大灾害，人类是否还要让政治领导人的面子问题、国内政治的拉扯，以及各种政客继续玩弄民粹与民族主义、种族主义来扰乱世界？

瑞典环保少女通贝里（Greta Thunberg）为全球气候变暖问题多次大声疾呼、也在联合国气候大会上发言时抨击政治人物对气候变化没有作为，间接带动了各地年轻人对环保的重视，以及政治领袖的“觉醒”。但对于今天的乱世，以及各种可能梦游般走向战争的风险，各玩弄政治与更在乎面子问题的政治人物，是否就无视无数无声也无力大声疾呼的民众，正在承受各种政治乱世的摧残与冲击？

国内政治国外风波，我们的世界，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资源，可以这么让国内政治与国外风波一直耗着。人命关天，但目前的政治乱世，似乎只要人认命。小国必须发声，亚细安必须发声与做出行动，拒绝梦游。

（作者是《联合早报》副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