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香港01
作者:叶德豪
在正常的美国政治之中,“切尼”(Cheney)这个姓氏在民主党人眼中几乎是跟任何你想像得到的脏话的同义词。箇中源由当然是小布什时代的副总统切尼(Dick Cheney)以大杀伤力武器假证力推入侵伊拉克,以至其此前利用为官人脉走进商界大赚特赚的往迹。
奇怪的是,切尼之女、在怀俄明州继承父亲众议院席位的利兹切尼(Liz Cheney)竟然得到高达六成民主党人支持,在共和党人之中却只得13%。在刚刚过去的共和党初选中,曾在2020年以超过七成得票当选的利兹切尼,竟以37个百分点的巨大差距,败于获特朗普支持、连维基百科专页也没有的哈格曼(Harriet Hageman)之手。
其中原因,没有人能解释得比利兹切尼本人更加明白:“两年前,我以73%得票胜出这个初选,我很容易可以再赢一次,这条路很明显,但这将要求我跟从特朗普总统对于2020年选举的谎言,要求我配合他拆散我们的民主体制、攻击我们共和国基础的持续行动,这一条路,我不能也不会走。”
特朗普的宿敌(The Anti-Trump)
在美国的政策光谱上,甚少人能比利兹切尼更“共和党”。她与特朗普一样经2016年的投票进入华盛顿选举政治的中心,在特朗普任内的众议院投票中有93%支持特朗普政策。她主张减税、反堕胎、支持酷刑审问、维护入侵伊拉克……而在奥巴马任内,她也曾拒绝批评宣扬奥巴马不是在美国出生的阴谋论者。
“切尼”这个名字的家族渊源、多年来在共和党政府的工作,使利兹切尼在当选众议员后政治地位扶摇直上,2019年迅即成为众议院共和党会议的主席,可算是众议院共和党人的第三号人物。而且,在共和党圈子中,50多岁的利兹切尼,被普遍认为是明日之星,有可能成为共和党的首位女性众议院议长,甚至是首位女性总统候选人。
2021年1月6日的国会暴乱却扭转了利兹切尼的光明政途。
以往被自由派媒体认为是“忠诚特朗普主义者”的她,摇身一变成为了坚定的“反特派”,被媒体形容为“Anti-Trump”,在众议院中带领另外九位共和党议员一同投票“二次弹劾”特朗普。
即使不少在国会暴乱后即时批评过特朗普的共和党政客陆续“重归特朗普怀抱”,利兹切尼却依然高举着“特朗普威胁新加坡民主”的大旗,并因此失去了众议院共和党会议主席一职,受到特朗普的公开批判,家人受到恐吓,在几乎完全特朗普化的共和党内变成了过街老鼠,在怀俄明州的共和党中不再被视为共和党人,也受到共和党全国委员会的正式谴责。
种种压力之下,利兹切尼却依然故我,甚至加入了众议院国会暴乱调查委员会,成为其中仅有的两位共和党议员之一,并以委员会副主席的身分主导调查,并在近月的公开听证中带头揭出特朗普本人与2020年选举舞弊谎言和国会暴乱的种种可能关系。
追溯到林肯的“伟大任务”
在共和党选民仍然普遍被特朗普的影响力笼罩之下,利兹切尼在深红怀俄明州的败选一直以来已是可以预见的定局。虽然其对手哈格曼名气甚低,却因得特朗普加持,而长期在民调中领先利兹切尼近30个百分点。虽然怀俄明州的少数民主党人已注册成共和党选民去支持利兹切尼,但在共和党人比民主党人多出一倍以上的怀俄明州,这只能是杯水车薪。民主党人对利兹切尼的支持,以至共和党内极少数“反特派”对她的支持,只能反映在其筹款能力之上——这次败选后,她尚有700万美元(968万新元)资金。
在承认败选的集会上,利兹切尼大方声明“这场初选已经结束”,暗讽被国会调查揭出在暴乱后依然拒称“选举已经结束”的特朗普,并称“真正的工作才刚刚开始”。集会的气氛并没有失败的感觉,毕竟人们早就知道利兹切尼必败。在支持者的掌声之中,利兹切尼再次宣示她将会尽一切努力确保特朗普永远不会再接近白宫椭圆办公室。离开讲台之时,背景也播放着一首名为《我不会退缩》(I Won’t Back Down)的歌曲。
在未来数月的余下任期内,利兹切尼将会利用其国会暴乱调整委员会副主席的角色继续向特朗普追责。同一时间,她也为其在来年离任后作好准备。一方面,在落败数小时之内,利兹切尼已通报联邦选举委员会成立名为“伟大任务”(The Great Task)的政治行动委员会(PAC),接收了其手头上的700万美元,并作为未来继续筹款的工具。其“伟大任务”之名,更追溯到内战时期林肯总统的著名“盖兹堡演说”,意指守护美利坚合众国,及其自由、民主宪政体制。
在落败后的一场电视访问中,利兹切尼更透露出她正在考虑参选总统,并将会在未来数月作出决定——这样的时程与特朗普的潜在2024年参选进程一模一样。
第三党“拆票”
利兹切尼参选总统,在目前的共和党民情之中,正如其怀俄明州初选一样,只能是徒劳无功的努力。在10位投票弹劾特朗普的共和党众议员中,只有两位能胜出初选,继续代表该党竞逐11月的选举。然而,如果这里的“功”并不是指胜选,而是指“拉倒特朗普”的话,利兹切尼的尝试并不一定会是徒劳。
其中一个可能是利兹切尼参与共和党党内的总统初选。
假设特朗普确定参选,由于党内其他候选人与特朗普路线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难以明正言顺举起“反特”旗号,唯一可公开挑战特朗普的就只有“Anti-Trump”利兹切尼。一方面,这将为党内对特朗普“敢怒不敢言”的政客提供了一个政治出口;另一方面,挑战特朗普也将给予利兹切尼一个更大的舞台去攻击特朗普质疑选举、煽动国会暴乱的行为——因主导暴乱调查而对相关案情了如指掌的切尼,将是最佳不过的人选。当然,这种行动无法在党内击败特朗普,却能使共和党的温和选民、中间选民对特朗普更为却步,最终或许能在大选投票中打破特朗普的2024“回朝梦”。
另一个可能则是以第三党的身份参选总统选举,直接与特朗普抢票。
在美国的两党体制之下,第三党参选往往会带来两大党候选人的失败。从1912年威尔逊(Woodrow Wilson)以41.8%得票击败两个原出自共和党的候选人夺得白宫,到1992年克林顿(Bill Clinton)以43%得票胜选,打断了老布什的连任路,甚至是2000年民主党候选人戈尔(Al Gore)因佛罗里达州数百票之差的落败,背后都有第三党候选人的影响。目前利兹切尼的共和党选民支持度虽然只得一成多,但这极微的支持,在美国的一众关键摇摆州中却能成为区分胜负的关键。
最终,特朗普2024年的失败,有可能将来自利兹切尼间接或直接的拆票,而非拜登和民主党。利兹切尼曾向为权为利的党友声言,“特朗普终有一日会离开,但你们的耻辱将长存”。她本人将在加快这一天到来的艰难任务中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