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之渡

一场“出生证不显示父母籍贯”的风波，随着移民与关卡局8月12日收回成命，恢复原先的做法而告一段落。虽然从结果来看，可以说回到了原状，但从各方表达的观点，和移民局解释取消又恢复显示父母籍贯的做法，让我们对籍贯和次身份认同在多元社会里的地位，有了更深入的剖析。

之所以在新闻于8月6日见报后，引起社群的关注和负面观感，是因为在官方没有事先做更多说明的情况下推行了新举措，看上去形同未经熟虑就一刀切，把籍贯从身份标识中彻底抹去。实际上，个人父母的籍贯信息仍保存在系统里，随时可以查阅。

保存信息，却不在出生证上显示，此举看似矛盾。官方解释，是为了简化注册过程，所以不要求出生证上包含一些“政策或行政上不需要的信息”。追求行政效率固然无可厚非，但就这次事件，太看重效率，就会不经意间把一些看似无关痛痒，可实际上有更深层影响的细节“简化”掉。

官方非常坦率地承认：“应该清楚说明不在电子出生证中包含父母籍贯的原因，并指出这些信息在Singpass中仍然可以查到”。一方面，这说明官方意识到在政策考量上的不够敏锐，在做出取消籍贯一栏的决定时没有意识到，任何与籍贯这个文化身份标识有关的决策，无论会否被舆论接纳，都有事先交代的必要。官方应该更没想到，在决策者眼里只简单关乎“行政效率”的事，会引起如此关注。

尽管做出了上述解释，更值得注意的是移民局最后因“注意到各方在此事上所表达的情感”，决定把父母籍贯一栏重新列入出生证。按理，官方已表明了行政上追求精简的考量，而且从现实操作层面上，也已交代籍贯信息始终都记录在案，而不是华社普遍担心的“断根”，因此大可选择坚持不改变，毕竟朝令夕改说不定还得冒着再被非议一轮的风险。官方最终选择恢复原本的做法，足见背后更深入的考量。

此次事件对华社是一记警钟。因为平日里对方言的存在（或应该说式微）只有间断性的关注和谈论，以至突然有一天发现连出生证这份交代自己身世的文件上，连籍贯都不再注明，顿时唤起了失落感和忧患意识。

方言和籍贯在本地的生存空间狭小，这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此次对籍贯和文化保留的讨论，华文报章收到了一定数量的读者投稿表示关注，相比之下在英文媒介世界里，此事并不怎么被讨论。其实除了华社里的不同籍贯，其他族群也分为更多的次群体，且都有各自的文化习俗和传统。对于籍贯、次群体和保留族群意识的讨论，理应有更多的声音参与。

越是不显眼的身份标识，就越容易被忽略，也恰恰越须要呵护。多元文化是这个社会的力量和活力所在，但不能把不同文化的存在视作理所当然，而是平日就应该多关注、多传承、多构建独特的文化身份。否则如果有那么一天，在推行政策的过程中或有意、或无意把一些身份标识“简化”掉了，我们却麻木无感，届时只怕我们连失去了什么也不知道。

（作者是《联合早报》高级记者 [email protected]）